《随笔系列》飞鸟时空

3、第 3 章

　　杨明封为了给父亲治病，他每天的工作比一般的农民高出了十倍有多，他当然是个勤快的小伙子。不过，这倒也不完全是因为三影的缘故，杨明封虽然看到三影就像看到了快活的自己，没有了压抑，没有了痛苦，他也越来越觉得是处于一种半恋爱的状态，但是他知道，他和三影之间隔着一道永远也看不到的黑暗的鸿沟。
　　当幽深的田歌划过山岭，穿越沙丘，来到平静的溪边，缕缕的炊烟像白团状的山雾笼罩着乡村的宁静的时候，明封总爱倾听悠远的山泉清脆地拍打泉石的声音，甚至乐于撩起衣襟，光着发臭的脚板，轻轻地踩到水里，感受一阵痛快的彻骨的冰凉，那种久违的快意，那种在幽静的谷底呼吸着雨过天晴的树叶上粘附着雨水打落田野的“滴答”声，自己感觉是应该最舒服的时候，可是他的心却又像石头一般沉重，甚至随着细细碎碎的人们走过的脚步声，汽车碾过地面的“沙沙”声，都使他内心的云雾变得愈发浓重了。
　　他慢慢走到最能够打到鱼的地方，这里的人们都一言不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泛着点点微波的湖面，静静地等待着钓钩的渐渐下坠。杨明封也坐下来，找来一条鱼钩钓鱼，他一直静静地看着湖面，湖面上洒落着秋天温柔的阳光，像一层层薄雾笼罩着江面，可以看见江上的飞燕若隐若现。杨明封的鱼钩没有下垂过，而他的眼睛也渐渐变得模糊一片，心里的痛苦越发像渔网一样交织着，撕扯着，同时内心充满了憎恨，这种憎恨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他想拼命地说话，放声地，快速地说话，告诉他身边的农民，他今天的收成有多么丰富，他的苹果在市上买到了最好的价钱，他和一个常年的竞争对手打了一架，最后他一个人胜出了，乡村的少女都对他献出了爱情，他想告诉他们，他有多么高兴，有多么激动，他一直这样想着，心里仿佛也觉得是真的高兴起来了。
　　一个农民打扮的青年突然大声地喊道：“哟！我钓了！瞧！伙伴们，这是多大的收成哦！”
　　大家都纷纷跑去看大鱼，那条大鱼，全身上下都闪着金色的光辉，在夕阳的照耀下泛着耀眼的红光，不停地用跳跃的尾巴扑打着出面的水珠。
　　杨明封呆呆地望着那条金色的泛红的大鱼，表情痛苦地站起身。
　　“嘿！明封兄弟，咱们钓到宝物了！今晚一块儿咀一顿吧？”
　　杨明封仿佛听不到年轻人的爽快而热情的邀请，目光呆滞地看着泛波的湖光，终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痛苦万分地闭上了眼睛，自言自语地说：“我永远也吃不上的。”
　　年轻人听不懂他的话，以为他在发疯，于是上前拉住他说：“来吧，兄弟，别说傻话了，这条鱼可是我见过的最大最肥的鱼呢，我是天天做梦都想得到。想不到我也有碰运的时候呢！这世道还真的不错！”
　　杨明封听了一语不发。这时，有个叫牛力的年轻人冲着远方叫道：“哟，是夏姐姐来咯！”
　　大家正高兴地瞧着走过来的几个采果子的年轻少女，少女们容光焕发，梳着漂亮秀丽的头发，身上扑着诱人的香气，仿佛是来和青年们谈情说爱似的。夏灵雨一身农民的装束，腰间系着浅绿色的衣带，身上穿着灰白色的布衣，脸上没有抹脂粉，显得清雅端庄。几位少女也颇有仪态，非常有礼地和各位年轻的渔民躬身行礼。
　　杨明封原本想跟她打个招呼，但是内心竟有一种退缩和深深的恐惧感，似乎有着难以告人的秘密，以致他都非常讨厌自己，但是他又觉得那么无可奈何，面对夏灵雨，他无法说出自己真实的感情，那似乎是难以言语的嫉妒，甚至是不可磨灭的憎恨，渴望投入到新的爱情中去，好淡淡地铺平自己内心的痛苦，即使那是卑鄙的，甚至是违背良心的。
　　夏灵雨看见杨明封，微笑着向他走来。
　　“日子过得好吗？”灵雨问道。
　　“还好。”明封保持着平常的声调回答道。
　　“三影可想你了，自从你搬回去以后，”灵雨说道，“她每天都向我问起你的事情，问你过得是否快乐，问你是否难过，为什么这么久没去看望她了，是不是变心了。”
　　杨明封脸部的表情抽动了一下，更努力地克制住自己的声音说：“请你告诉她，我没有难过，我过得很好。祝她也过得好。”
　　“你要说的就这些吗？”
　　“是的。”
　　“没有别的吗？”
　　“没有。”
　　“这不，我敢断定你变心了。”灵雨说。
　　“为什么？”
　　“你们已经六个月不见面了，三影既不来找你，你也不来找她，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杨明封没有回答，他说：“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给父亲喂药，请告诉影，我会来找她的。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