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阙歌》sonatabenz

7、夜宴

　　住快了两个月，我才渐渐知道我住的小院叫流云轩，在宫中西北角，位置极为偏僻，出门就是碧波荡漾的昆明湖。

　　小院夏季清爽，只是蚊虫颇多了些，不过夜里游湖，宫灯高挂，真是从未见过的美景。

　　小院素雅到只有一张石桌，墙角也只种着一架荼蘼，已经开到一半，眼看这一季花期又要过去了。

　　小丫头提灯，我们夜游昆明湖。一入夜，我们就绕着湖边散步。

　　公主府中两个小丫头，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据说已经在宫中当差6年了，也不算是新人了。

　　一起是候补队员，得了这个差事倒也欢喜，前几日那些贵女托人打探这边斛律探病的规律，两人的荷包前所未有地鼓起来了。只是自那夜以后，这位斛律大人就再为来看过我，只派人送来一份药方，我就一直这样喝着这药方里的汤药，病一点点好起来，只是两个小丫头的钱包却又要瘪下去了。

　　这几日我们渐渐熟落，她们又毕竟年轻，心里有事就时常忍不住：
　　杨姑娘，听说斛律大人去借蒙古王子和公主，已经返回王城还会不会来了，这病他总得再来看看才能让人放心不是，不然究竟解了多少，还剩多少，这咱们怎么看得出来？

　　我知道这话，到也并不是只为了钱，也有一丝真心，这样萍水相逢一场，能够有一丝挂碍，也已经实属难得，我笑道：
　　小丫头，怎么你也着急见斛律大人啊？

　　不是，奴婢怎会这么想，姑娘莫要取笑我。

　　小姑娘面上绯红，映着湖面千盏宫灯的光辉，着实好看，果然这晋朝盛产美人，随便一个宫女就有动人之处。

　　你要问我的病情，我觉得怎么也好了七八分了，要是文斛律大人什么时候来呢，我想公主殿下一定会想办法让斛律大人来看我的，只是我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要说公主大人对姑娘你确实不错。你上次让我去借齐实录，本来那个管着藏书楼的太监总管，不肯将书借给咱们，是公主殿下路过，听见我和他吵，知道是你要借，让那个太监把书借给咱们。

　　我与这公主倒是有些投缘。
　　九公主看着任性，到底未经世事，反而很好相处。

　　几次四妹来看我，或者说来堵斛律，九公主将她视为劲敌。四妹虽然出身不高，但是着实容色淑丽，又有才女之名，在一众贵女之中确实出色。

　　许是四妹太着急，这个粗心大意的九公主都看出她并无心关爱我这姐姐，只是一颗心绕着斛律转。

　　斛律大人，我姐姐的病可有起色？
　　斛律大人，月儿实在担心姐姐，不知可有什么是月儿能帮斛律大人做的？
　　斛律大人，月儿亲自做了桂花糕

　　四妹平时多么云淡风轻，飘逸出尘的一个人，这几日智商频频掉线。

　　九公主那边望着这边的一对，双眼冒火，分分钟就能烧化四妹，她居然似乎浑然不觉，还在继续旋转。

　　看着眼前的这情景，我只能默默转身对着墙，在内心叹上一口气。
　　与四妹的关系毕竟隔着一层，而这么聪明的人，也定不必用我来提醒。

　　四妹走后，九公主往往还要再我这小院里，坐着喝上一口顺气茶，搞不好再砸上一两个杯子。

　　九公主，我四妹就算是有心爱慕斛律大人，以她的身份，也不过如京城千万闺中少女一样，是春梦无痕。想来我四妹这样的姑娘也是悲哀，她们也只能在未嫁之前，做一场春梦。待梦醒，她们还有自己的现实要面对。公主慈悲心肠，何妨让她们的梦更长一点，为她们留一丝一生的回味，待醒来时，这样也许痛就会少一些。

　　或许是这番话的原因，至此后，公主到对我似乎多了几分真心，一应吃穿用度，用绿枝的话说，都是捡着宫里好的来。

　　夏风徐徐，吹皱湖面千点灯光。

　　身穿青色纱裙，临风而立，长袖翻飞，真觉得自己有飘飘欲仙之感。

　　我和绿枝都一言不发望着眼前美景，各自想着心事。

　　身后有脚步声渐进，不知道士那个小太监宫女，怎么这么晚了，跑到这偏僻处？

　　绿枝提灯，为我照向来人。

　　我望着对面的一群人，有些发怔。

　　为首之人，气宇轩昂，似乎在我转回头的一瞬，立时收住脚步，也在愣愣地望着我，身后跟着一群人，都是锦袍玉带，身姿不凡。

　　我眯起眼睛，仔细瞧，好像似乎对面那月下一张脸我与梦中曾见过，好像是斛律，眼角一瞥好像另一位是九公主。

　　我脑子开始想要发蒙，忽然听见一个尖细的声音呵斥道：
　　大胆，见了皇上还不下跪。

　　这话和我下跪的速度差不多，话音落地，我的双膝也落地了。
　　臣女杨无忧叩见陛下。

　　杨无忧？你母亲是谁？

　　我略有迟疑，不是该问我父亲吗？怎么问母亲？
　　问什么说什么吧？
　　我母亲是礼部侍郎杨奇胜的妾氏。
　　母亲是歌姬出身，从小失孤，并不知道父母是谁。

　　这皇帝陛下的龙靴已经走到我面前，一只手握住我的下巴，将我的头抬起来，我又一瞬的恐慌，这皇帝老儿不会是看上我了吧，不过这天下缺什么也不缺美人，我的容貌连中上都很难够上，怎么也不可能入了皇上的眼。

　　只见皇帝捏着我下巴的手，转而彻底挡住我的鼻子和嘴，我心中惶恐更胜，看来不死看上我了，这姿势是要捂死我啊。

　　这双眼睛倒是真像，不用说陛下，臣妾刚见时也觉得奇怪。想来这世间就有这等相貌类似的人，只可惜这姿色，与当年那人却差的太多。曹贵妃这番话，说得莫名其妙，但至少看来皇帝不是来捂死我。

　　父皇，她就是上次去舅舅府上替我受过的那位姑娘，她险些死了，是斛律哥哥和医仙好容易才将她救活。如今余毒未退，所以我将她留在宫中修养。

　　哦，这是九儿的客人，哎呀怪了怪了，何时我家九儿这么会疼人啦。

　　父皇你怎么这样取笑人家。

　　这位皇帝大人仰头大笑。

　　看来在这皇宫中也只有这对父女能这样自由开怀啦。

　　我默默擦了一把鬓角上滑下的汗珠。

　　见到皇帝、曹贵妃、太子、二皇子、九公主、蒙古王子、蒙古公主和斛律。

　　王子，你们塞外王庭可有这样大的湖水？

　　回大皇帝陛下，蒙古王庭尚不足大皇帝陛下王庭一隅大，哪里有这样辽阔的湖面。

　　哈哈哈，你们随没有这昆明湖，但你们有千里牧场，牛羊成群。当年和你们父王驰骋那穆勒草原时，齐齐博你和你妹妹都还没有出生呢。

　　我阿爹总和我们讲晋朝的大皇帝陛下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也是我们草原的大恩人。

　　哈哈哈，我们现在都老了，要看你们年轻人。阿史娜公主，你回头看看我的两个儿子拓跋浚和拓跋穆，你看他们两个谁像是大英雄呢？

　　陛下的两位皇子，一个是天下儒学之首，一个是武功盖世，拓跋浚哥哥，拓跋穆哥哥以十九岁之，都可谓龙虽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但哪一个不是英雄呢。要说中原就是人才济济，就说斛律大人去了我们草原，被草原上的姑娘惊为天人。纳木错大会上，斛律大人可是受到了最多的羊头，把我的哥哥都比下去了。

　　哦怎么斛律马骑得比你们草原男儿还要好？

　　斛律哥哥武功呢倒是平平，不过只是模样太俊，这些羊头都是姑娘们打来送他的。

　　这蒙古公主情商真是高啊，几句话化解了一场外交危机，没有得罪两位皇子，还逗乐皇帝。

　　我退，我退，我一点点往后退，这些大佬在这逗哏。

　　我不能在这当观众，免得一不小心受无妄之灾。

　　让那位杨家小姐一起去。

　　你母亲擅歌，你可有什么拿手的歌曲，今日唱一曲。

　　母亲曾是前朝宫廷歌姬，前朝公主十分擅长的一曲歌《左手指月》。

　　把那把焦尾，给她。

　　我的歌，配上蒙古公主的吹笛子伴奏。

　　这蒙古公主于乐理方面如此擅长，她只听了一边，就能和我琴瑟相和，这首歌顿觉更加空灵缥缈，大气磅礴。

　　一曲罢，顿觉酣畅淋漓，可惜她身是异国公主，否则真有高山流水之感。

　　皇帝陛下龙颜大悦，赐座在斛律下手。
　　也许这皇帝还想听歌，怕不会这么随便就杀了我的。
　　今日这皇帝也着实奇怪了些，什么那人，什么风姿卓绝，乱七八糟的。
　　看来这皇宫实非久留之地，再在此处拖下去还不知要发生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