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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迭代（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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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此时突然道：“这机关似乎是用了杠杆原理。”
宋汝疑惑地“嗯？”了一声，凑到他那里看了看手电筒照射的地方，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类似于汽车所用的内燃机中的翻板式锁气器——其原理也是杠杆原理，这个机关应该连通着前面的地面与墙壁上的机关，一旦地面的承压装置感受到施加的压力超过了设定的阈值，壁面上的机关就会立即启动，随后在盖板重力作用下再自行关闭。
那盖体下藏着的到底是活物还是死物谁也说不清，大家一时之间不好贸然行动。
吴邪仔细看了看地面，突然想到之前黑瞎子说的话，向着宋汝道：“宋汝，你之前不是可以震坏机关么？这次还能用用这招不？”
宋汝点点头：“……那我试试。”
她走到最边上的盖体旁边，伸出未受伤的那只胳膊，指尖压在圆形盖体的边缘，轻轻摸索着受力点并逐渐施力。
随着她力道变大，吴邪就着灯光清晰看到了盖体上出现的细小裂痕。
胖子没忍住，在吴邪旁边小声说了句：“卧槽，这也太逆天了，要是和小哥联合起来，岂不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话音刚落，只听轻轻一声：“嗤——”，那盖板最上端的什么东西碎了，随即盖板便径直落了下来，花纹一半精密，一半粗糙，沉沉掉进了吴邪的掌中。
吴邪示意张起灵帮宋汝掌灯，自己则和胖子开始研究那盖体的结构。
宋汝低声向着张起灵道：“这里面的东西，好像是——”
张起灵点点头，他也看出来了。
是莲花弩。
张起灵倾身看了看，二指探入，微一使劲便将它拔了出来。
一般作为防御的莲花弩箭内都有细而长的毒针，中招后要想治疗，需得先拔出毒针抑制毒素的蔓延。而张起灵细细看了看，发现这弩箭内并无毒针。
宋汝略一思索，猜测道：“我刚看前面的壁画，这是个宋代女子的墓穴，会不会是因为女子，所以用了听起来名字比较雅的莲花弩，而家里又并非大富大贵，只是一般的富商罢了，所以并没有安装毒针。这弩箭或许，本身只是起一个警戒的作用？”
张起灵点头，认可了她的说法。
“现在只能这么理解，再多开几个看看。”
于是两人又小心翼翼开了两个盖体，内里均是无毒针的莲花弩。
没有毒针的莲花弩不会让人受伤中毒，那弩箭的尖端是五瓣莲花状的小钩，有点像猫的爪子。
张起灵试了试，它只会在碰到衣服的时候迅速收紧，却不深至划破皮肉。况且此时冬天，穿的衣服也厚，更无甚可畏惧之处。
但整体一想，却总让人觉得这机关的设置多此一举。
就在此时，胖子突然道了句：“他娘的，我知道了！”
宋汝与张起灵回头，就见吴邪手中拿着的盖体已经被掰成了两半，而胖子打着手电，面上恍然大悟的样子。
两人走过去，便听胖子一脸兴奋道：“小样儿，跟你胖爷来这套。”
吴邪道：“真他娘的瞌睡了递枕头——胖子刚顺手一掰，没想到真给掰出来了个发现。”
原来那会儿盖体落下的时候，胖子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明明宋汝施力时盖体已经出现了裂痕，最后掉下来时还是整块没有碎的。
他和吴邪研究了这花纹的古怪，发现除却其不同的粗糙程度，连刻印的深度、新旧程度也不一样。花纹粗糙的那部分明显要老旧很多，而精细的大部分甚至出现了近代机器打磨过的痕迹。
胖子接过看了看，下意识一掰——像掰开一个煮熟的去皮糯玉米一样——那盖体果真被极其均匀地分成了两半。
胖子道：“天真，这墓看来应该确实是被人二次改造过的。”
宋汝皱了皱眉，把刚才她和张起灵的发现说了。
吴邪道：“那这么一看，或许莲花弩本来是有毒针的，可能是被后来的人拔掉了。”
宋汝觉得莫名其妙：“难道是为了让我们更轻松拿到东西吗？”
吴邪想了想，道：“说不定呢？”
宋汝敛眉道：“……尽量还是不要被碰到，难保这箭上没有别的东西。”
吴邪点点头，摩挲着那盖体背面的花纹，道：“这花纹……实在是有点眼熟，我从前摹拓本的时候在别的古本上好像见过，应该是个什么兽类的图案吧，镇宅祈福用的。”
张起灵闻言接过盖体，细细看了两眼：“是螭虎。”
宋代时兴螭纹，出现不奇怪，但班固在《封燕然山铭》曾言“鹰扬之校，螭虎之士，爰该六师，暨南单于、东胡乌桓、西戎氐羌，侯王君长之群，骁骑三万”，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必现，因而完全可以说，螭虎是有力量权势的象征的。
那么这样的图案，又怎么会在一个普通富商女子的墓中机关出现呢？
宋汝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吴邪叹了声，道：“这墓看来确实是被人改过了，希望墓主不要有怨气，不然怕又有麻烦。”
干站着不是办法，胖子一抡包，拿包挡住脑袋，豪气顿生：“管他娘的，哥几个，先走一个再看呗！”
他欲打头阵，打着手电就要往前走。吴邪不确定胖子的体重会不会触发机关，拦住了他。
宋汝拍拍吴邪的肩，她此时觉得喉咙很干，估摸着自己应该有些感冒，便没有多说话，只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先去试试。
宋汝轻巧踩上地砖，她打着手电，边走边计量周围墙面上的机关存在的区间。许是因为女人的体重较轻，机关并未被触发。
吴邪松了口气，看着宋汝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过了一会，前面传来她有些含糊的声音：“估计一百来米，不算很长。”
宋汝放下行李，又走了回来。她接过胖子的行李，调侃道：“给你分担点重量，走一个，胖爷。”
胖子乐了，挺了挺肚子便往前走。等走了二十米左右，吴邪也踏上了机关范围内的石砖。
在此之间，亦没有机栝运转的声音响起。
宋汝看向张起灵：“你先走？”
张起灵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退后一步，用行动表现出他收尾的意思。
宋汝也未客气，背着行李走了上去。
她速度很快，在走过一半路程时，张起灵也踏上了石砖。
那一瞬宋汝突然反应过来，黑金古刀还在张起灵的背上。黑金古刀太重了，张起灵背着它踏上石砖的第一步便直接突破了机关设置的地面承压能力。
她下意识大喊了一声：“起灵！刀！”
说罢宋汝把行李迅速脱下，抬手就往吴邪那里扔去，吴邪回头接住，宋汝则足尖轻盈一点，反身一个后翻，向着张起灵的方向冲了过去。沉重的机关运作的声音伴随着她回身的动作，咔啦咔啦地响了起来。
张起灵在宋汝出声时已然会意，果断把刀取下扔给她，自己则发力跃上墙壁，侧身踩在壁面上越过了自盖体□□出的莲花弩。
待宋汝接过刀往吴邪那里跑的时候，张起灵也赶了过来，莲花弩还在身后迅速射出，俱嵌在对面的石壁上。
壁面逐渐收窄，石砖地面也变得倾斜起来，宋汝那一瞬间联想到了磨煤机缓缓转动的叶轮，而自己仿佛是里面即将被粉碎的煤渣。
她心里直骂娘，脚下速度不减迅速往前冲，眼看着就快追上胖子和吴邪。
然而壁面收缩得太快，胖子在快到尽头时突然被卡了一下。他气得大骂——倒不是因为自己被卡住，而是因为吴邪那一瞬在他身后踹了他一脚，直接把他踹出了机关范围内的倾斜地面。
胖子瘫坐在地，靠在行李上扶着屁股剧烈喘气，也顾不得埋怨吴邪那一脚踹得过于实在。
他边喘气，边看着吴邪、宋汝和张起灵紧跟在后面，从那收紧的“缝隙”里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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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在冲出来后立即减速停下，但他却在站直后，突然发现周围的环境有了变化，所有事物都变成了混沌的一团。
他皱了皱眉，用力眨了下眼睛，才发现是自己的问题——他看不清面前的东西了。张起灵拧眉看着前方，脚步未动，眼里戒备。
过了一会儿，眼前的场景终于清晰起来，却已不是刚才的墓道。这周围坑洼的壁面，看起来竟有几分熟悉。
略微思忖了一瞬，张起灵瞳孔骤缩——这竟然是……在西王母宫的殒□□里。
他下意识便想上前，却发现自己似乎只是一种意识形态。
张起灵了然——这应是方才那墓穴制造的幻境，又或者是自己昏迷后做的梦。
近一年来断续的梦境早已让他习惯于在自己的经历里做一个旁观者，他用意念控制自己，企图去寻找殒玉里的他自己。
可随即，他就看到了宋汝。
宋汝缩在角落，下巴尖削，较之现在瘦了很多。她的头发有些乱蓬蓬地垂在肩后，几乎垂到了腰下。
意识形态的张起灵皱了皱眉，看来这又是宋汝的世界。
他想走近去看宋汝的状态，却发觉另一个自己出现到了这里。张起灵下意识退开两步，静静看着面前的两人。
感觉到有人靠近，宋汝慢吞吞地抬眼，看着张起灵眯了眯眼，像是在辨认来人。
她慢慢开口道：“你是……小哥？”
张起灵低低应了一声，快步向前，蹲下查看她的状态。他看起来对宋汝很是熟稔，语调间颇有些着急：“你怎么到这来了？”
宋汝缩了缩身子：“我跟着陈文锦来的，只有在这里……我才有迭代的条件。”
她的声音温吞而含糊，像是快要休眠一般。张起灵这才注意到她没有穿衣服，外面裹着的迷彩外套是陈文锦的，领口背面还沾着残留的污泥。
他撩开宋汝的头发，才发现她的脸色很差，脸上冰凉，面色却通红。
宋汝微微偏过头，想要避开他伸来的手：“前面那里……陈文锦进去了，里面有……西王母，你，小心。”
她说话似乎很是艰难，断断续续，语焉不详，说完后脸色迅速变得极差，喉咙不断起伏，似是口渴。
张起灵打手势示意她噤声，取出自己的水壶喂她喝了些水，然后移开目光，帮她拢了拢身上的外套。
他低声道：“为什么这次迭代，反应会这么剧烈？”
宋汝伸手在他袖子上写字：“百，年……无，法。”
这是宋汝的第二次迭代，正逢一百岁，九九归一，象征着新的开始。对于人的躯体来说，新生无异于重塑，她的每一寸骨骼，都要经历断裂重生的过程。
张起灵眼睫一颤，随即掩去情绪，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他转头看了看远处排列整齐的玉俑，起身欲放包给宋汝留下她或许能用到的东西，可才刚一动身，袖子便被宋汝拉住，他低下头，看到宋汝咬紧牙关，颤着手在他身上写：“危，险。”
张起灵垂下眼，手在宋汝看不到的背后紧握成拳，似是隐忍着什么。沉默了几秒，他松开放在背后的手，手臂上的青筋凸显又迅速隐却。
他抬眼看她，眸中已经恢复平静：“我必须要去，这是我的宿命。”
宋汝已想到是这样的结果，身上不断被打散重塑的筋骨让她再分不出多余精力说别的话，索性靠在壁面上，再无其他动作。
张起灵低头看着她因为疼痛死死按在地上的左手，低声叹了叹，终于放弃忍耐，抽出她的左手握在掌中，把她拉进了怀里。
宋汝睁大眼，她的身体骨头尽碎，下意识就去想象张起灵此时拥住她的感觉——或许会觉得像揽住了一条橡皮虫罢。
可张起灵的身体反应没有表现出抗拒或者是厌恶的意思，他只是静静拥着她，手劲很轻，仿佛怕伤了她。
像拥抱一个爱人。
宋汝在这样的静默里，在张起灵沉稳的心跳声和自己骨骼细小的碎裂声里，听到他低声道：“等我出来，便接你回去。”
宋汝轻轻点头，她的喉咙已经不足以让她说出话了。张起灵将她小心靠放在角落，最后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向着玉俑的方向走去，很快就消失不见。
宋汝勉强睁眼看了看他的背影，目光再次失去焦距，变得迷茫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听到了体内传来的扑通扑通的声音。
是有力而均匀的，一颗心的跳动。
但她的身体仍动弹不得，她只得靠坐在原地，看着面前的虚空发着呆，直到远处跌跌撞撞走出一个身影。
是张起灵。
他的精神状态很差，目光陌生又漠然地扫过她，甚至带了一丝戒备。他口中喃喃，宋汝勉力去听，只听到他说：
“没有时间了。”
张起灵一直重复着那句话，带着些许伤痕，机械而本能地径直向殒玉外走去。
宋汝还说不了话，只能静静看看他。她看着他离开殒玉，不一会儿便听到下面传来的吴邪和胖子的惊呼。
她眨了眨眼，没有哭，也没有被食言的失落和愤怒。
张起灵把她忘记了，又一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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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以旁观者看完了这一切。
他在面前两人相拥的时候，清晰感受到了那个张起灵的情绪——胸腔内有些许痛楚的嗡鸣。
张起灵用意念靠近宋汝，看着她无所觉的脸，突然有了一种强烈而肯定的直觉。
他终于愿意确信，宋汝那个世界里的张起灵，就是他自己。
另一个维度里的他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8.4修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