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物》花恒

4、第 4 章 江霆

　　来人身型修长，穿着深灰纯色十分笔挺的西装，系领带，别袖扣，周身衣着都出奇平整，一丝不苟。

　　棱角分明的脸上，五官样样精致的无可挑剔，相貌可谓好看到了极致，但，唯有一双眼睛太过深邃，显得冷漠。

　　明明是单手插着裤兜不疾不徐的走来，一副闲适的姿态，可却是有着一派说不出的肃杀之气，让人不寒而栗，让整个后台顿时变得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只一眼，何阳就突然有些眩晕感，因为来人的每一个脚步声都仿佛如震天擂鼓，生生砸在他的心脏上，踏的他几近窒息。

　　“江大少爷？”

　　金宇盯着走过来的江霆，一脸茫然和惊讶。“我没看错吧，今儿刮的是什么风，你到这干什么来了？”

　　江霆站定，目光垂垂落在了金宇的手上，清冷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明晃晃的敌意。“来英雄救美。”

　　“唔！”

　　全场当即齐齐发出了一声暗搓搓的惊呼。

　　听到江霆声音的瞬间，何阳从眩晕里猛的惊醒，他用力一挣甩开金宇，脑子里仅剩的唯一想法就是，逃。

　　可刚刚窒息到有些缺氧，转身就一个趔趄，被秦薇从身后扶了一把才没摔倒。

　　当时，何阳就感觉到江霆的目光突然变得更凌厉了几分。

　　金宇没顾上继续跟他较劲，转头去试探着问江霆：“怎么着，江少，你也…看上她了？”

　　江霆沉着眸子没有回应，没有否认。

　　以至于全场瞬间几乎更惊讶。

　　毕竟“英雄救美”的“美”字，任谁听了都会很自然的认为那指的是秦薇，甚至连秦薇自己都一脸的不可思议。

　　刘钢见势头不对，试图过来调和，但却被江霆突然抬眸的一个眼神直接给逼退了回去。

　　所有人看起来都疑惑且紧张，只有金宇像是听说了什么新奇的事儿一样，甚至突然坏笑起来。“哎呦？这天底下居然还有让江少爷看的上的人呢，难得啊，呵呵，行，既然你喜欢，我今天就发扬一下风格让给你，不过改天你可得请我喝酒啊？”

　　江霆把目光从刘钢那边收回，转向金宇：“ 向我的人道歉。”

　　“嗯？” 金宇表情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向我的人。”江霆加重了一下语气，不容置疑。“道歉。”

　　金宇：“...”

　　说起来，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公子哥儿，金家的底子虽然比不了江家，但金宇也是一向傲慢惯了主儿，可以给江霆几分面子，但让他给一个剧场的小演员道歉他就不能接受了，他试图嬉皮笑脸的打岔。“哎呦，这怎么还较上真儿了，不就是个戏子吗。”

　　江霆眸子一沉，脸上登时多了些许怒意。

　　“嗨呀，不是吧江霆，玩玩就算了，还至于拿这些戏子....啊！”

　　金宇正出口秽语，然而话都还没说完，就被突然的一脚踹翻在了地上。

　　“唔！”

　　随着一声齐齐的惊呼，众人都愣了。

　　都听说过，江-氏集团的少爷是出了名的冷傲骄纵，但他与人的较量大多都在生意场上，玩的也都是心计，没见他私下里搭理过谁，从没听说过他对谁动过粗。

　　而且金宇的父亲是万金娱乐的老总，在娱乐圈的人脉和地位都不容小觑，江霆创办的娱乐公司没做几年，还处在上升阶段，要发展，大抵日后还得仰仗金氏。

　　这一脚，可谓是把日后的平顺坦途给踹没了。

　　金宇似乎也被这冷不丁的一脚踹懵了，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从地上爬起来，似乎想还手，但似乎又不敢，只能气急败坏的指着江霆骂。“江霆！你他妈的！你居然敢打我！”

　　江霆不急不徐的整理了下稍乱了的西装，不屑而冷漠。

　　“江霆！”

　　金宇继续愤恨道。“你也太嚣张了，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一定要弄这么难堪吗？呵，我记得，你那个小破公司有不少业务是挂靠我们万金娱乐吧？”

　　听了这话，江霆眼皮一抬，随后把手重新插回了裤兜，居高临下的看着金宇。“所以呢？”

　　“呵！”金宇冷笑道。“你现在立刻给我赔礼道歉，我兴许还能不跟你计较。”

　　只见听了这话，江霆目光森森收回，片刻后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语气平静，但掷地有声。“明晚八点前，我要看到所有与万金娱乐合作项目的解约合同，全部。”

　　“唔！”

　　全场又是一阵暗搓搓的惊呼。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下，江霆挂了电话，给了金宇一个轻蔑的眼神。“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你他妈的！你疯了吗！”

　　金宇像是气的都不知如何是好，横眉怒目了半天，大抵也没想出找回面子的法子，最后只好甩下一个阴狠的眼神，带着满身的怒气和他的人离开了。

　　金宇一走，同事们的目光就齐齐的投到了何阳身上，毕竟大家就都以为江霆是为秦薇出头，收拾了金宇，下一个要为难的很可能就是他了。

　　而刚刚那句“救美”到底指的是谁，眼下除了何阳自己，大概只有刘钢知道。

　　何阳用眼神向刘钢求助，刘钢会意，立刻挂起讨好的笑对江霆说。“江少爷，刚才多谢你替我们解围了，这大家都素不相识的，害您得罪了金少爷，真过意不去。”

　　江霆出乎意料的给了个面子。“没什么，早看他不顺眼而已。”

　　一听这话，同事们纷纷松了口气，刘钢就立刻顺势遣散了大家。

　　秦薇看起来要过来说些什么，但被刘钢抢先一步拉走了。

　　偌大剧场里只剩下何阳和江霆时，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但却是各自垂着眸子，谁也不看谁，谁也不说话，大有种准备沉默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独处，让本来就已经六神无主的何阳更加觉得身心都异常难受。

　　更何况，即便不看，他也能感觉到江霆的目光一直盯在他身上。

　　他尽力的让自己平静，忍住了想要逃跑的冲动，可他根本无法抬头正视江霆，甚至不敢抬头看人，怕只要一眼，他就会想起那个对着屏幕哭到撕心裂肺的下午，想起他曾经拖着一把椅子，疯狂的砸着关着他的那扇门。

　　僵持了很久之后，倒是江霆先开了口。“怎么不说话，不是说要见我吗？”

　　江霆的声音和他整个人的表现一样，很平静，很平淡，语气完全没有他们之间经历跌宕恩仇，已经阔别多年的感觉。

　　这让何阳感到很意外。

　　五年已过，何阳再也没有见过江霆本人，而关于再见面时的江霆会是什么状态，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和反应，这些年里，他其实预想过很多不同的场景。

　　但唯独没想到过是像今天这样，这样冷静。

　　不过再仔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可以意外的。

　　就是该这样，这五年来，所有的失去，孤独和煎熬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江霆仍然一直过着自己霸道的，任性的，呼风唤雨的人生，有什么可不平静的？

　　“嗯。”

　　出声时，何阳喉咙都有点紧，清了清嗓子，才说的出话：“五年了，江霆，我们之间.....”

　　感觉江霆刚刚垂下的眸子又忽的一抬，目光又森森落在了他的脸上，因为那道目光，他说话不自控的磕巴了下。

　　“我们之间…做个了断吧。”

　　“怎么断？”

　　“给我自由。”

　　“然后呢？”

　　“然后我们各人走各路，再也不要有任何瓜葛。”

　　“…”

　　江霆没再回应他，但表情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

　　这让何阳恍惚觉得，似乎，江霆还是并不打算放过他。

　　沉默了半晌，江霆突然问他。“你还恨我吗？”

　　还恨吗？

　　如果说不恨，那一定是骗人的，毕竟，当初如果不是江霆，他不会失去他的母亲。

　　这些年，他经常做梦，梦里经常浮现儿时母亲对他的教导。

　　从小母亲就希望他能一直保持清醒和善良，保持乐观的心态，有大格局，不要拘泥，艰难困苦，世事磋磨，都要看的开，要放得下。

　　可他并没有达到母亲的期许，被恨意和负面情绪拖着陷在泥沼里，至今都难以脱身。

　　何阳说。“江霆，你别再继续纠缠，放过我，从今以后，我就不恨你了。”

　　不恨，但不代表原谅。

　　两个人对面站着，但他自始至终没有看江霆一眼，语气也始终冷淡，其实这话他很想直视着江霆的眼睛坚定的把这些话说出来，可是他却根本做不到。

　　江霆目光也从他的脸上移开，过了很久，才缓缓吐出一句。“我不是纠缠。”

　　不是纠缠？

　　何阳想，那派人三天两头监视，时时刻刻左右着他生活，伤害出现在他身边的人，都算什么？

　　“江霆，继续圈着我对你来说什么意义都没有，就算再五年，再十年，你和我之间也还会是这个状态，什么都改变不了，而且这样的日子我真的过够了，你放过我，我们就别再有牵扯了，行吗？”

　　“五年你都没找过我，就为了刚刚那个女孩？你喜欢她？”

　　“别再找人吓唬她，也别试图再伤害她，不然....”

　　“何阳，别威胁我！”

　　听到这声带有警告的一声低喝，他下意识的抬了头，这才看了江霆一眼。

　　十年前刚认识的时候，这人比他矮了整整一头，五年前他们分开时候，也还是比他矮一点，可现在，却已经长高出他将近半个脑袋，让他很有压迫感了。

　　此刻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江霆的下颌骨锋利的像把刀，本就满是寒意的脸上，稚气几乎已经褪尽，带着怒意，就成了狠。

　　只一眼，何阳就立即别开脸，咬起了牙关，狠狠道：“江霆，你也别再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