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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瀚海阑干百丈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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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被阻隔在茫茫戈壁之外。
沙漠中的春天,依旧是苍穹灰濛,尘沙莽莽。
逆风而行,苍北殷整个人都蜷缩在骆驼的驼峰后边,随着骆驼缓慢的脚步,晃晃悠悠,坐船一般。
终是没有见到龙玉,楼兰国度的一起,好或者坏,都与他没有关系,他没有时间和闲暇去关心龙玉以外的人,涂冷是不是真的做了楼兰的国主,梦萝兮和莫容临是什么关系,章惜昨会不会被当成一枚棋子牺牲,这些人他虽然也认识,可是他们的事情,和他没有关系。
苍北殷收到了龙玉的一张字条,上边只写着几句话:
寒食节,孤岭头。
字,铁钩银划中带着龙飞凤舞的磅礴之气,到了铁马庄之后,苍北殷跟着辛无泪练过一段时间的字,他的字虽然不及武功多矣,可是他也学会了看字。
龙玉的字,他看过一次,只要一次,他就可以认出这些字是否出于本人,字条上的墨痕未干,苍北殷可以断定,字,是龙玉刚刚写的。
如果龙玉在楼兰皇宫里边出了意外,他会在字里边吐露出信息,辛无泪曾经教过他这些东西。
从龙玉的字迹上,看得出他写字的时候,心平气和,没有任何不妥之象,只相约在寒食节之时,在孤岭头相会,想来是楼兰皇宫里边,尚有未处理完结之事。
约期既定,毫无留恋之事,苍北殷立刻离开。
从楼兰国返回中原,最近的一条路是穿过这片沙漠,而沙漠的东南角,正与遮衣国接壤,除了想在孤岭头等着龙玉,他也想为雪恨鸥铸一座新坟,原来的那座坟茔,建得仓促,只怕若是无人祭扫,用不了三五年,便埋没于荒草之中,此次回去,他未必还有机会出来,能做的事情不多,重筑新坟,尚自可为。
世间的捷径,总有几分危险,这片沙漠,也不例外。
凛冽的风沙嘶吼着,苍北殷已经嗅到了归天教独有的血腥气味。
这条路比较近,也比较熟悉,因为归天教的老巢就设在楼兰国与遮衣国接壤的地方,就在这片沙漠的绝密腹地。
归天教虽是楼兰国教,教主阴令九如何肯按分手时地服侍端木太后?他早已经和遮衣国国教尸解门暗中勾连,若非若此,楼兰国中宫闱密事,又怎么会传到遮衣国后,再辗转传到了中原皇宫?
这一路上,苍北殷极力避开归天教的势力范围,没有想到还是触及到了这血腥的边缘。
把身子蜷得更低,苍北殷整个人都警惕起来,风沙中的血腥气,被扯裂飘扬,一片片的血腥化作一丝丝的寒意,从东南方向弥散过来。
叮。
清脆冰凉的剑,擦过耳膜,异常刺耳,苍北殷听得出来,这是剑的哀鸣之声,因为剑的主人已经受了伤,每次出招该是力不从心了,所以剑撞击时发出的声音,是颤抖的,带着绝望的抵抗。
呜。
在刺耳冰凉的剑声中,又传来一声低咽的哨声,这是归天教求助的声音,苍北殷心头一凛,如此熟悉的声音,让他不由自主地勒住了骆驼。
艾狂歌。
是他一同长大的同门师弟艾狂歌的求助哨声。
他们两个几乎是同时拜入归天教,他们最基本的内力、功夫都是由大师兄柳沉烟传授,自从跟了辛无泪以后,苍北殷就再也没有见过柳沉烟和艾狂歌,他以为自己把他们忘记了。
其实有些事情,不想不代表已经遗忘。
兄弟有难,苍北殷又焉能坐视不管?
仓啷一声,宝剑出鞘,苍北殷的剑,是一把真正的宝剑,三十年前曾经颠倒众生的花若艳的剑,这把剑,切金断玉。
身形纵起,寻声而去,苍北殷的人与剑,化作一道凄冷的寒芒,刺破莽莽风沙,也荡开了两股抵死纠缠在剑气。
因为苍北殷的介入,那缠斗已久的两个人,同时被苍北殷的剑气迫得各自退了几步,也同时看了过来。
血,已经湿透了艾狂歌半副衣衫,他的伤在肩头,正是握剑的那只手臂,头发凌乱的艾狂歌,看上去颇为狼狈。
对面,也是个使剑的中年人,其貌不扬,穿得衣服也褴褛不堪,这个人也受了伤,腿上中了两剑,殷红的血,顺着裤管淌到脚面上,脚下蹬出来的沙窝中,也染成斑斑黯红。
楞了一下后,艾狂歌欢呼一声:“二师兄,快帮我杀了这厮!”
对面那个中年人听艾狂歌叫苍北殷为师兄,自当他们是一伙,断喝了一声,也不答话,飞身向苍北殷一剑刺去,这一剑,力道疾快狠辣,意在一击而中,苍北殷闪身躲过,未等他问话,艾狂歌已经欺身而上,趁此空档,连刺了七八剑,逼得那个中年人身形一滞。
苍北殷断喝一声:“等等,你是谁?”
他在问那个中年人,兄弟相逢固然是件欣喜的事情,但是他还没有忘记,自己现在不是归天教的人,这个中年人是冲着归天教去的,万一是武林正道,他不能乱杀无辜。
三个人已经过手了几招,那个中年人也看出来苍北殷未曾下杀手,心中也是疑惑,正要说话之际,艾狂歌哪能放过如此机会,趁着中年人一分神,剑携风雷,寒芒暴涨,已然下了杀手,一剑刺中那中年人的肋下,中年人痛呼了一声,也红了眼睛,无暇说话,反手一剑,荡开艾狂歌的剑,直刺艾狂歌的心口。
这是绝地反击,大有玉石俱焚之意。
苍北殷大惊失色,纵身过去,顺手一带,意欲将艾狂歌推开,同时他手中的宝剑,去磕中年人的剑。
不过眨眼之间,听得一声脆响,苍北殷的宝剑,已经将中年人的剑削断,艾狂歌虽然被苍北殷的力道推开,看到那断剑飞出来,身子立时倾斜,宛若穿帘紫燕,手中长剑反手一拨,划出一道长长的雪线。
当啷。
又是一声极其悦耳的脆响,艾狂歌的长剑,将中年人的断剑击打了回去,那断剑快若流星,噗地一声,射入中年人的心口,那中年人闷哼了一声,双眼突出,口鼻流血,摔倒在地,身子犹自抽搐着,可就是在他生命垂危之时,却发出一声凄厉悠长的啸声。
艾狂歌轻啸一声,纵身过去,手起剑落。
当啷。
火花四溅。
苍北殷一剑拨开了艾狂歌的剑:“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要杀你?”他听到了那啸声中发出的讯息,不由得惊愕不已。
斜睨了一眼地上犹自抽搐的中年人,艾狂歌不屑地:“这些以正道自居的人,想杀我还需要什么理由?”
神色阴沉下来,艾狂歌显然回避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苍北殷不觉喝道:“他究竟是谁?”
沉默。
眼看着那个中年人不再抽搐了,应该已经气绝身亡,血腥的气味,慢慢变淡,在嘶吼的风沙中,终会了无痕迹。
艾狂歌看着手中的长剑,有一串血珠儿,缓缓地落入黄沙之中,冷冷地:“如果二师兄真的以为辛无泪是你师父的话,这个人,也算是你的师叔了。”
眼中冷芒顿起,苍北殷情知上了艾狂歌的当,原来这个中年人是铁马庄的人。
又气又怒,苍北殷恨恨地盯着艾狂歌,拳头捏得骨节发青。
艾狂歌丝毫不在意苍北殷的愤怒:“就算二师兄现在打死了我,也救不活英七了,而且,英七临死之时,已经发出讯息,铁马庄的人,哈哈,已经来了。”
说到最后,艾狂歌不由得大笑起来。
转眼间五六条人影,已经从三个方向把他们围住。
苍北殷眉头一皱,他看到这几个人中,有一个正是赵阿大。
赵阿大跛着腿,走路一颠一颠地,转眼到了近前,看到英七的尸体,不由得大惊:“七哥!”
艾狂歌手腕一翻,长剑如虹,刺向了赵阿大,口中犹自道:“二师兄,你杀了英七,这几个就交给小弟吧!”
被艾狂歌冷厉的剑气所迫,赵阿大没有近得英七的身前,一抬头,也看清楚了苍北殷,不由得面目扭曲:“苍北殷,小畜生,你居然背叛了铁马庄!”
长啸一声,艾狂歌连刺了七八剑,每一招都刺向赵阿大的死穴,跟着赵阿大来的几个人,已经向苍北殷这边围拢过来。
眼下也无法解释清楚,苍北殷断喝一声,运足内力,用上最凌厉的剑法,迫得那几个人身形一滞,苍北殷身形纵起,在空中长剑贯日,竟用上十二分的力道,劈向了艾狂歌。
艾狂歌也不敢小觑苍北殷的剑,这一招若是被劈中了,他必死无疑,连忙撤回长剑,一跃闪开。
赵阿大已然杀红了眼,眼前艾狂歌闪退过去,他手中的九节鞭反式一卷,正抽到苍北殷的背上,刺啦一声,衣服立时被扯破,一道长长的血痕,纵贯了苍北殷的后背,血,也顺着鞭痕流淌下来。
背上一痛,苍北殷闷哼了一声,耳畔却听到了柳沉烟的声音:“这几个,一个不留!”
柳沉烟也带着归天教的弟子来了。
惊急之下,苍北殷不及多想,拧身回手,艾狂歌已然被他扭在手中,长剑抵住了艾狂歌的脖子。
场中情势瞬息而变,柳沉烟带着二十来名归天教的弟子也到了近前,他阴沉着脸:“苍北殷,你的剑,是对付自己兄弟的吗?”
剑,逼入了一分,血,从艾狂歌的脖颈上流了下来,苍北殷低声喝道:“放他们走。”
柳沉烟怒火中烧:“归天教的人,岂能受人要挟?”
苍北殷的剑,又刺入了一分:“不知道在阴教主心中,这几个铁马庄无名小卒的命,有没有艾四爷的命值钱?”
血,越流越多,艾狂歌的脸色,开始苍白。
尽管教规森然,可是柳沉烟并不糊涂,在阴令九的眼里,艾狂歌的命,自然比铁马庄这几个人的命值钱,何况,眼下还有一个苍北殷,他冷冷地:“好,我放了他们,你留下,苍二爷的命,可比老四更值钱。”
赵阿大此时也看明白情况:“苍北殷,要走一起走。”
柳沉烟冷笑道:“苍二爷如果不肯留下,柳某也不介意鱼死网破!”
苍北殷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尸体,冷冷地:“赵师叔,你们带着英师叔走,他们阴教主是舍不得我痛痛快快地死了。”
赵阿大立刻明白了苍北殷的意思,招呼着几个兄弟,扛着英七的尸体,飞快地离开。
直到看不清楚赵阿大几个人的身影,苍北殷的剑,也没有懈怠半分。
柳沉烟慢慢地逼近苍北殷,面沉似水,终于走到了苍北殷的面前,柳沉烟脸色也变得铁青,挥臂一拳打过去,拳头带着凌厉的风声,还有刻骨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