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木》砂珥

5、金眼睛的室友

　　德尔斐带着芬尼洱来到白沙堡门口。两扇灰石大门紧闭，石面上没有一点凹凸凿痕，乍看过去甚至连门合缝的地方都很难发现。德尔斐老师面向大门低声念诵：“Peshira－－”然后抓起芬尼洱的右手，双指掠过手心，芬尼洱意外发现自己掌心有了一圈符文。
　　“呃？诺特已经替你核实过身份了？”德尔斐摸摸下巴，“好吧，算是破例先给你上一课，记住我只说一遍。‘Peshira’是通行咒语，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能去的地方和不能去的地方，因此需要‘通行证’也就是印符。”指着符文，“以后进出门要主动出示，有时候在自己不能去的地方使用通行咒语说不定也能管用。”
　　“老师，我不太明白，什么叫也能管用？”
　　“我的通用语不够标准？”精灵老师一挑眉。
　　“不，很标准。”
　　“那就是你太笨！”虽然骂了他，但他还是举例说明，“比如说，你是塑能系的学生，就不能进入咒法系校区，印符能让各处的守护灵识别你的身份，确保你能去该去的地方。万一哪天你很白痴地迷了路，误闯其他校区或者禁地，正确念诵通行咒可以帮你摆脱困境，至少不会被误认为入侵者。当然，大部分学生一辈子也用不上这句咒语。喂，我说，你不会真的笨到迷路吧？考维亚克斯也不是很大。”
　　（不大？这可是被三座森林包围的学校啊！）
　　芬尼洱不开口了。这时候怎么能让老师知道自己已经迷过路的事？

　　学院所有学生不分年级均住白沙堡。听说今年新生很多，住宿会成问题。当芬尼洱问老师“来晚了没有空床位怎么办”时，“那就回老家去！”德尔斐翘起嘴角恶作剧地笑，他会这样全因为芬尼洱信以为真地开始着急了。

　　白沙堡里人很多，怕是考维亚克斯学院的所有人都聚在这里了。芬尼洱站在玄廊前看得眼晕。
　　大部分都是灰袍学徒，也有个别蓝袍法师，他们是白沙工会的成员。白沙工会最初由学生自愿报名组成，负责管理大家的起居饮食，后来发展出一套详尽的管理体制，势力逐渐扩大，连某些导师也听命于该工会。如今工会成为拥有专署研究室的特殊集团，而他们具体研究些什么东西外界就不得而知啦。
　　“普通学生很难被选入工会，当然一旦进入，日后可以直升进入法师协会也不一定哦！”德尔斐老师把领来的铜钥匙和一条绣着塑能系徽标的冬用毛毯塞给芬尼洱，“不过，你啊还是乖乖勤跑图书馆比较踏实，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我并不想进白沙工会啊）
　　芬尼洱还是来晚了，最后被临时分进二年级宿舍。
　　“老师，”他有些紧张，捏着钥匙，“请问钥匙是干什么用的？”
　　褐色的杏仁眼立刻眯起来：“要知道，被诺特那样的优等生说笨的人并不代表他真的很笨，因为相对诺特而言所有人都是笨蛋，但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真的笨、不是一般的笨。”
　　“……”
　　“傻瓜，钥匙当然是用来开门的！”一声大吼惹得周遭人驻足，不过当发现是德尔斐，大伙儿都没怎么大惊小怪。
　　芬尼洱向老师鞠躬，他一直以为在学院进出所有的门都要用魔法，原来还是有用到钥匙的时候。
　　德尔斐从袖袍里摸出只小瓶：“给，治疗烧伤的药水。别谢我，是诺特叮嘱转交的。”
　　芬尼洱愣了愣，回过神还是向老师道了谢，然后抱着毛毯逃似的跑开。
　　背后似乎有辣辣的视线，回头，德尔斐老师站在人群里，不悦的脸很醒目刺眼。他倏一抬手指左面，芬尼洱才明白自己走错了方向。再度微微鞠躬示谢，这回他不敢再掉头看。
　　（以后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导师……了）
　　暗自叹气，左拐。

　　同宿舍的学长是二年级非派系生，宿舍号码是201，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就在芬尼洱怀疑自己得了“迷路症”时，有人指点他去顶楼。
　　“进门前要小心点哦，可能会遇到陷阱结界什么的。”
　　“哈？”
　　善意的提醒无疑是徒增不安。
　　为什么201不在二楼和202、203在一起，而是跑到顶楼和一些没有门牌的房间在一起？
　　为什么大家说门口会有陷阱？
　　为什么……
　　等他走过狭长的楼梯通道，停在尽头的门前，他松了口气，因为门看起来很普通（没有挂满蛛网散发恶臭），也感受不到任何魔法能量。旁边，走道窗户透进晚霞余晖，照在门上留下些许暖意。芬尼洱抱紧怀里的毛毯敲门，没人应门。想了想，摸出铜钥匙插进锁孔。
　　钥匙还未转动之前，门开了，里面站着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野精灵，晦涩昏暗的肤色被半截夕阳镀上层暗金，奇异的银蓝色直发刚过耳际，他的眼睛是金色的。
　　“芬尼洱·克洛维斯？德尔斐的新弟子？”
　　（看来这位老师在学生之间很有名）
　　芬尼洱点点头，故意忽视对方饱含同情的眼神，不做追究。
　　“我是雷欧蒙德。你的床铺在左边，平时我很忙，但不管我在不在都不许邀请其他人串门。这是我的规矩。”
　　使劲点着头，芬尼洱踏入房间。
　　一切比想象中更平凡。如所有法师的房间那样，里面满是书，书柜放不下的就堆在墙角、窗台上。
　　“事先申明，”野精灵斜倚在门口注视芬尼洱，“这些书不是不能看，但保不定哪一本被施过秘法印记，书太多我记不清了，要是你中咒可别怪我。”
　　（这是……警告？）
　　雷欧蒙德卷起薄唇：“当然，如果中咒我很乐意替你解咒，但前提是你得活着找到我。”
　　（这就是警告！）

　　芬尼洱放在新生区的行李还没送来，把毛毯铺在床上便没什么可再整理的，坐在床边他无所适从。
　　“啊，接风晚宴！很多年没有室友，差点忘了重要的待客之礼。”雷欧蒙德忽然道，“今天你的晚餐务必要由我负责。”
　　见男孩面露迟疑，他眉间充满友善和宽慰：“放心，绝不是作弄新生的派对！要知道在我那个年代，款待新室友是礼貌和传统。”
　　可芬尼洱还是对『我那个年代』以及『很多年没有室友』比较挂心。

　　雷欧蒙德带他来到西面的自由集市。入夜后那儿有很多小酒馆生意兴隆。
　　“克洛维斯你今年多大？十三岁？”
　　“十五，快十六了。”
　　“那就是个可以负起责任的成人啦！”光线昏暗，闪亮的只有野精灵的金眼睛，“喝酒没有问题吧？”
　　“不太在行……”
　　“没事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走，去那家！他们的葡萄酒很纯。”

　　这是个不能被称之为酒馆的地方，首先它没有明显的招牌，然后推门进去看见的是一排排货架，架子上整齐排列各种器皿。最里面的柜台上挂着盏牛眼提灯，雷欧蒙德拉着他径直绕过柜台从一处不起眼的暗门钻了进去。
　　迷迷糊糊磕磕碰碰下了十几层台阶，宽敞、明亮、温暖的房间忽然出现在芬尼洱眼前。
　　迎面扑来阵阵饭菜香，还有一位身材窈窕的红发女郎，她跳起搂住野精灵的脖子：“欢迎光临，我亲爱的雷欧蒙德，好久不见！”
　　女人的热情让芬尼洱脸红，移开目光他猜，学长特地询问自己的年纪是不是因为这个？
　　撇开这点不谈，随后的晚餐倒也算正常。事实上，菜肴挺丰盛的，芬尼洱还在雷欧蒙德的推荐下浅尝了一小杯红葡萄酒。
　　“这是二十五年的佳酿，和我的年纪一样大！”女人给芬尼洱又斟上一杯，她叫莉莉，是这间地下酒馆的老板，她刚从病逝的父亲手里接管这间店。店铺主营魔法材料，在老父亲还活着的时候雷欧蒙德就是常客。
　　“这瓶葡萄酒是我出生时父亲酿制的，配方还是雷欧蒙德提供的呢！”
　　“是呀，上次看见你还是个小姑娘，只有这么点高。”
　　“学长你到底多大？”芬尼洱好奇极了。
　　“我？才一百二十一岁而已。刚到考维亚克斯的时候我还没有成年呐！”野精灵笑开了，“吓着你了？以前没和精灵打过交道？唉，你这样以后怎么和德尔斐相处呀！”
　　“德尔斐？那个漂亮迷人的德尔斐老师？”莉莉捂着脸蛋羡慕地看向芬尼洱，“听说德尔斐老师轻易不带新生，但凡是他的学生都是极其优秀的人！比如雷欧蒙德就是哦～”
　　“咦？”
　　绿色的眼睛立刻睁圆，而金眼睛却不屑地半眯：“现在我已经不属于任何派系啦。”
　　“学长原来也是塑能系的？”
　　“嗯。后来德尔斐教授的内容已经没什么值得学习的，我就走了。”他扬扬下巴，“每个派系的导师我都打过交道，如果有朝一日受不了德尔斐，我可以向你推荐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