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木》砂珥

14、不速之客

　　咒法系的塞特·罗蒙惊慌地抬起头，他以为只是一朵云，很大的云，以至于遮住太阳、让身边的大法师塔不再绚亮，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大家伙－－巨型飞空艇！一时屏住呼吸：这比西面通贝斯集市运送货物的任何一种飞艇都还要大！

　　色泽冰冷的金属底盘冒着几团蓝色火焰，它正在减速，试图降落，可是半空中保护考维亚克斯学院的魔法屏障拦住了它，两股力撞在一起，摩擦出刺耳的嘶声，肉眼可见的电光在头顶扩散。

　　塞特压住被能量之风吹动的头发，倒退了一步。和他一样手足无措的学生很多，不少人惊呼着跑出大图书馆和教学区，老师们也纷纷赶往大法师塔附近。

　　德尔菲握紧窗边护栏，在他的记忆中，学校的魔防还从未真正派上过用场。至于他那唯一的学生，此时正被红鳞木的结界包围，对校内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芬尼洱紧张地看着马上的诺特。而诺特则直接盯着树干之后。潼恩没有完全躲起来，她一手扶着树干，若无其事地回望诺特。
　　一向镇定的禁卫队副队长，露出惊讶。
　　“你的朋友？”结果是潼恩先开了口，声调有些懒懒的，“哦，是禁卫队的，你很厉害嘛，能交到这么‘有用的’朋友。”她的戏谑让芬尼洱很不自在。
　　红眸在两人之间转着，仿佛在研判他们的关系。诺特似乎只要用眼神就能让能感到压力，最后，芬尼洱干咳两声：“我们、我们曾见过几面。”
　　“是在刚入学的那天吧！”
　　他果然还记得那次！这时候缩脖子回避都不是办法，张了张嘴刚想组织语言解释一下，潼恩忽然往前一步，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别出声！”

　　从结界内向外，只能看清约莫五十码的范围，更远一点，视野便很模糊，犹如一道浓雾。突然安静下来，除了夜转身拨动马蹄的轻响，只有三人微弱的呼吸。

　　迷雾中出现一个影子，开始只是模糊的灰色一团，很快变得又高又大，伴随树枝折断的声音由远到近，是只人形的怪物，全身是腐朽的颜色，仔细看会发现有腐物从身上沿途落下，它至少有桦树的大半那么高，几步就来到他们附近，一只手拖着用整棵树干削成的大棒。

　　或许红鳞木的结界迷惑了它，它停下来四下打量，好像在找路。当它弯腰低头看地上的足印，鼻尖几乎戳进结界里，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但芬尼洱还是捂住嘴，忍住要呕吐的冲动。那个家伙身上的味道很冲，比臭味更难闻。脸盘上最显著的是条恶心的鼻子，尖尖长长，挂在面前。

　　“山精？”
　　“不，是山巨魔，生活在沼地附近的洞穴里。”
　　诺特边纠正潼恩的猜测，边轻提起挂在马鞍上的抢。夜兴奋地踏着地面，他立刻拍拍马儿的头，让它安静，然后左手放在唇边低吟咒文。
　　芬尼洱听不懂他用的语言，只看见他还没有完全念完，便将左手抹向枪杆。长枪上闪烁出红色的文字，一直延续到枪尖。这是在给武器附加强劲的魔力，这点芬尼洱看懂了。
　　“等等，难道你要－－”
　　话还没说完，诺特和夜已经冲了出去。

　　被施以魔法的长枪，杀伤力远超芬尼洱的想象，巨魔看似坚硬如石的皮被枪尖轻易挑破。可出其不意的第一击没有命中要害，诺特以最短的速度驱马躲开巨魔手里的木棒。

　　“明明能中。”
　　“放心，他是故意的。”潼恩拍拍芬尼洱，他的肩绷得很紧，绿眼睛关切地注视着诺特。当看见诺特在马蹄落地的片刻，回身从背后一□□中巨魔的腿，他松才了口气。
　　“他想活捉巨魔。”
　　潼恩说得没错，诺特故意放弃多次一击毙命的机会，每一枪都只刺腿、肩、手腕，巨魔象被拆卸的玩具，慢慢垮倒在地上。虽然智力不高，但出于谨慎和长远考量，查清为什么学院里出现山巨魔更为重要。

　　诺特跳下马，厌恶地一甩战袍下摆，那儿沾了些绿色的巨魔血。他走回树下，刚要开口说话，背后一声脆响，刚还在哀鸣的巨魔没了动静。
　　回头，赫然发现不远处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正端着长弓。
　　“人呢？”另一个面露紧张，“我们被发现了？”。他指的是诺特，因为进入神木的结界，所以旁人看来仿佛隐身一样。
　　持弓的人飞快搭上箭警戒。
　　前一根箭要不是巨魔身形硕大，一定早射中诺特。
　　“我看还是走吧。”
　　“不行！好不容有机会进来，不能什么都没得到就走。看，他的马还在。你过去－－”

　　诺特冷眼看着那两人。一个在后面拉紧弓弦，一个拔出佩剑小心翼翼接近夜。忽然，手臂被抓紧，低头看见芬尼洱不安的皱着眉。
　　“夜是魔物，不会有事。”安慰着伸手覆盖在芬尼洱的手背上。

　　没多久，靠近战马的人惊叫一声，他发现了夜如噩梦般的真实面目，同伴的利箭没能救下他。芬尼洱不忍地把头埋进诺特怀里时，听到肌肉被撕裂的声音。
　　良久之后，一片静寂。
　　“没事了。”
　　诺特轻抚他半天，他才抬起头，只瞟了地面一眼就又把脸埋了起来。

　　“那些是什么人？”潼恩问，“偷猎者？”
　　“考维亚克斯不是随便就能进来的。”
　　“我说也是～但现在有人进来了。”
　　芬尼洱不明白为什么身为女性，潼恩面对血腥的一幕如此镇定，还能和诺特几句。等他察觉自己怕成这样，很没男子气概，抬头再看周围，潼恩已经走了。

　　诺特笑眯眯地在看他：“胆子这么小，以后可要选择凶猛一点的魔宠保护你才行。”
　　“魔宠？”
　　“一年级升级考试的内容，就是召唤或者制造自己的专属魔宠。夜就是魔宠。”
　　“我不要！”
　　“每个法师都应该有魔宠。如果要舍弃，可以解除契约，不过那样做可能会让魔宠死掉。”
　　“我是说我不要魔物来保护我，我会强到足以保护其他人的！连你我也能保护！”
　　“好吧好吧，到时候换我缩在你的怀里瑟瑟发抖，行了吧？”
　　红色的眼睛看起来前所未有的温柔，但同时也充满嘲笑，不带恶意的那种，总之，他就是很明显不信芬尼洱的话。
　　“我是很认真的！这是我做法师的目的，要保护身边的人！”
　　“嗯，我会牢记在心并且拭目以待的。”说着，诺特抱住他的头，在额顶吻了吻，仿佛定下一个承诺。
　　“说实在的，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扬言要保护我。我真的很感动。”
　　“不是‘扬言’！是发誓～”不敢示弱的芬尼洱踮起脚尖，可即使如此也够不着对方额头，于是他的嘴唇落在诺特的唇上，“我一定能成为大法师，等着瞧！”抿抿嘴，转身绕过地上的尸体跑开。
　　这回，诺特失笑了。好半天，才咬了咬唇回过神。

　　离开落林，他直接去了兄长居住的别苑，打算到那里再借水晶球向禁卫队报告树林里发生的事，刚进门，就听兄长轻笑：“女巫同盟的敌人出现了。”
　　他奇怪地看着兄长。
　　『女巫同盟』是外界那些仇恨施法者的人，对微兰诺维之盟的蔑称。兄长虽不是法师，但诺特觉得他不该也和那些人一样，把伟大的法师们贬低为廉价的女巫，因为，同盟发起人微兰诺维，是考维亚克家族的一员。他为了确保家族安全，以稳固施法者利益为由，努力召集各方达成盟约，形成如今显赫的全大陆第一同盟。

　　“这是一个预言吗？”诺特忍住怒意问。
　　“不，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兄长转动轮椅，微弱的光透过褪色的玻璃淡淡笼罩在紫色眼眸上，“考维亚克的魔防被人撞出一道裂缝，你不是已经在落林遇到了一些意外了么。”他似乎不想卖什么关子，接着快速说，“法师猎人已经向学院聚集了。”
　　“法师猎人？”
　　“这是一百年前的古老职业。在人类和精灵关系恶化的时候，国王们对谙熟魔法的精灵非常头疼，他们派出军队去对付精灵的魔法，招募学者研究大量破除魔防的武器，那个时期，魔石开始被大面积使用，和魔石同时身价高涨的是法师猎人，据说他们是背弃魔法之神的人，个个善于对付施法者。我们的家族也吃尽其苦。”
　　诺特的眉头抖了抖。“那么现在这个职业又复苏了？”
　　“目前只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雇佣兵，他们的目标只是钱。但在那些人背后，有我看不见的东西存在。”说着闭起眼。

　　诺特走近两步，被兄长制止：“潼恩·佐拉，今天你和她在一起。”
　　“难道她和法师猎人有关？”
　　“不，只是你沾了她身上冬天虚幻的气息，让这个房间变冷了。”

　　“冬天虚幻的气息。”诺特细细低喃，回味着。冷不丁听兄长开口说：“父亲希望你娶她。”这话让他一惊。
　　对上兄长的淡笑，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无知的毛孩子。
　　“我完全不知道叔父有这样的念头。”安东尼，警卫队队长，便是兄长的亲生父亲。
　　“那个人身上的魔力衰退地差不多了，本来，施法者就不该和权势靠得过近，可能过不了多久，你就能接手他的一切。”
　　“请别这么说。”
　　“哼，到时候你可要注意了，别一样被权势同化。你可是唯一继承最纯血液的人。父亲一定也是考虑到这点，才迫切希望你能和苏人结合。”
　　“够了！”
　　“哼～”又是一声轻笑，“你应该知道吧，那个女人是天生的预言者，得到她，我也就可以作废了。”

　　见诺特冲出别苑，紫色的眼睛掠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转变为柔和。
　　“你还没向我道别，我的弟弟。”他叹了口气。
　　考维亚克斯家的命运，谁也甩不掉，父亲如此，弟弟如此，自己更是如此。每一代，为了保护最纯的血脉，其他人都是牺牲品。所有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他自己也早做好了准备。
　　他摇了摇茶几上的铃，仆人走进来，按指示，推着轮椅送他去了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是整栋房子最大的一间，里面放满族谱，并且还在不断增加中。
　　“把这封信送交给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