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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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4年。
安洁莉娜踏入前门时，玛丽夫人正站在楼上扬手指挥，她圆滚滚的身体像装满水的铁桶，将那处不算窄小的楼梯口遮挡严实。安洁莉娜放下圣经，好奇地往里探过头去，成群的仆佣正齐抱着厚重红毯，随玛丽源源不断的指令，小心仔细地铺就在木制楼梯上。
“这是在做什么？”她取下红围巾，露出被寒风吹红的脸蛋。
“安洁莉娜小姐，欢迎您回来。”女仆用刷子扫去她肩头的细小飞雪，笑着解释道，“老爷刚刚宣布了一个喜讯。玛丽夫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准备好了……总之，是件所有人都值得庆贺的事。”
安洁莉娜刚从修道院回来，离家数月，虽然瑞秋时不时会有书信传来，但除了生活中的琐事，就是家人对她的思念。谈及其他特别的事，倒还真没说过几句。
安洁莉娜满脸疑惑，不自觉重复了一遍：“值得庆贺的事……是什么？我听说前不久女王接见了那位从俄国来的沙皇陛下，难道传言的皇室联姻是真的吗？”
沙皇亚历山大二世准备将自己的女儿嫁给阿尔弗公爵，这个消息已经在伦敦的大街小巷传扬了一个月了。女仆自然知道这件事，她摇摇头，将安洁莉娜臂弯上挂着的蕾丝伞接过来，“这当然不是同一件事，我的小姐。或许您可以去楼上，答案就在那里——我是说，我想瑞秋小姐很愿意亲自告诉您。”
——喜讯？
瑞秋先是疑惑地眨眨眼睛，她眼眶里蓝色的海洋流淌着波光，安洁莉娜沉浸在那片海中，紧接着，发现她那位素来好仪态的姐姐突然不自在地别过脸，似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支吾说：“安，我有个……好消息，想要告诉你。”
瑞秋坐在阳光里，身侧是硕大的穿衣镜，安洁莉娜注视着镜里美丽的容颜，微笑起来，手指尖轻轻拂下她肩头垂落的亚麻色长发。
“什么？”安轻声问道。
“我要结婚了，就在下个月。时间很紧凑吧，我本来想写信告诉你的，可我还没来得及。我劝过父亲母亲再等等，至少应该等你回来。可是……”
她有些懊恼地皱起眉头，“可是他一点道理都不讲。他太强势了，我好像有点后悔了。”
“不过，好在父亲把你接回来，不然我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那个混……咳。安，你有在听吗？安？”
安洁莉娜回过神，挤出一丝笑容：“我在听的，姐姐。”
“你怎么脸色不好？这几天是太劳累了吗？”
安感受到她的指尖从脸庞轻柔划过，像知更鸟用它那美丽柔软的羽毛安抚着疲惫旅人。安抿紧唇，那双红瞳静静注视着瑞秋，在后者担忧的面色下点了点头，“不用担心，我一会儿去睡一觉就会好许多。虽然很早就知道姐姐和凡多姆海威伯爵订婚了，但……突然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很惊讶呢。”
瑞秋或许永远不会知道，当她提及那个男人时，永远洁白干净的耳朵会染上血一般的绯色。就像白蔷薇从枝头掉进泥潭，揉碎的花瓣会变成尘埃，最后连气味也斑驳混杂不复纯洁，就好像……就好像她生来厌恶至极的红。
虽然，那个男人曾那样夸奖过她，但最终也不会靠近在地面燃烧的红花石蒜。那是星星般闪耀的蓝色宝石啊，代表着苍青色的天空，普鲁士蓝的海洋，是永远美丽温柔的存在。
而不是她所能给予他疯狂的、热烈的、却又难掩卑怯的红。
安沉默地想，脸上却扬起祝福的微笑：
“新婚快乐，我最亲爱的瑞秋。”
……
紫色的鸢尾花开在门廊，晚风吹过一串串铃兰，清甜的气味儿弥漫在空气中。再远处，是瑰丽绚烂的火烧云，从凡多姆海威伯爵府的屋顶蔓延开，一直烧到温莎城又高又尖的堡垒。
如同布罗肯山那夜，也是这样温暖沛然的火。
“Rae。”
文森倚在门前，落日余晖笼罩住他的脸，以及那份从未退却的笑容。不得不说修身马甲很适合他，瑞秋的视线从那双长腿移开，夕阳在他柔软发丝上跳跃，最后悉数落进日光中变浅变金的眼眸中。
婚礼在大教堂举行宣誓后，通常晚宴会通宵达旦。她讶异他这个时候过来，这是都结束了吗？
没有。文森眨眨眼睛，有些俏皮地朝她伸出手，Rae，过来。
瑞秋犹豫地搭上他指尖，靠近了些，才闻到他身上罗曼尼康帝的味道。那是一种细腻醇厚，如天鹅绒般丝滑优雅的香气，出自勃艮第最顶尖酒园的黑皮诺。
Rae。
文森俯低身抱住她，那头柔软的墨绿色发丝扫落肩头。他埋在她颈窝，浓郁不散的酒香随着呼吸喷涌，他的声音像那夜火风，滚烫黏腻的，如野兽般贪婪地舔舐上她皮肤。
我很高兴，Rae。
瑞秋没有回答，她只是安静拍了拍他背，你喝醉了。
他静了两秒，突然问：“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瑞秋无奈地说：“如果我没失忆的话，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你愿意吗？”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瑞秋，看着我。”他固执捧起她脸，没有灯光的房间昏幽晦暗，瑞秋瞪着眼睛，咬牙切齿地看着眼前这个强势又漂亮的男人。他低低的问：“Rae，回答我。”
“好吧，我回答你。”像是真有点头疼，瑞秋认命般实话实说，“这有条件。”
什么？文森不明白似的皱起眉。
瑞秋重复道，我们结婚了，但这有条件，不是吗？
五月爆发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船舶贸易截停，德国工业家纪门斯的银行投资在英短短数日就蒸发上亿，英德关系势如水火，究其根本原因，跟五月初那场山火脱不了关系——听说瓦尔普吉斯之夜，布罗肯山后横生大火，还发生了爆炸事件，直接将德国隐藏在山后的重工业工厂重创。
文森为什么会带她去参加督伊德教的瞻礼日，又怀着什么目的借由未婚夫妻的名头离开英国，或者说他娶她到底含有怎样的心思，瑞秋想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在这场游戏里彻底沦为下风，她成了破坏规则的赌徒，她好像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了他。
瑞秋深吸一口气，平静又坦然的看向他，“如果我不是达雷斯，你还愿意和我结婚吗？”
最后一丝温暖的余晖泯没。这座庞然古堡似乎留不住光明，它永生于黑夜，如同眼前这个沉默不语的男人。漂亮，优雅，维多利亚女王最宠信的邪恶贵族。
这个答案很难回答，瑞秋不怪他。她只是拿下他的手，故作轻松地抱怨道：“看吧，你也答不上来。所以别再为难……”
“不，这也有条件。”
“什么？”瑞秋愣了一下。
月光缓缓流淌，从他肩头爬上颔角，再越过高挺的鼻梁，最后是那双温柔多情的眼眸。文森笑起来，轻轻回握住她指尖。
“我想，我需要先吻你。”
瑞秋心口一窒，注视着他的蓝色海洋不复平静。
他低下头说，我必须得吻你，Ra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