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1 ...
-
“晓之村”本来并没有名字，它只是战争年代中无数迁徙村落的其中之一。能冠上“破晓”之名，完全是因为莉莉·贝尔出名后吟游诗人的自作主张。
与魔王苏醒一同到来的不仅是食尸鬼和恶灵。原本还忌惮着人类，避开进行活动的野兽们也不知从哪来了胆子，开始频繁挑衅，甚至将人类纳入食谱。
老鼠光明正大的在田地里窜行，狼几乎咬死了全部家畜。蚊虫在腐坏的尸体上繁殖的更快，就连个头都比原来大了不少。
也许是出于对生者的妒忌和血肉的渴望，人类高度聚集的城镇成了食尸鬼和恶灵的主要攻击对象。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魔法师或者骑士驻守城池，往往三个月内就会迎来尸横遍野的屠城结局。
一时间，五大国的首都即使是令人呕臭的下水道里也住满了人。
而被拒之门外的人们只能开始无止境的流浪。
莉莉·贝尔，正是其中一员。
“……你脑子没出问题吧。”
听到“复活魔王”四个大字的叶法脸都扭曲了，“你不会忘记战争时候的人们的惨状了吧？”
“没忘啊。”
苏安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你不会以为食尸鬼和恶灵是魔王带来的吧。”
“……不然呢？”
“反过来。是食尸鬼和恶灵唤醒了魔王。”
“……哈？”
叶法被这大胆的想法镇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想出反驳的例子。
“但是我们——你打败魔王后，食尸鬼和恶灵不都消失了吗？”
“为什么不能是我们消灭了恶灵和食尸鬼，才打败了魔王呢？”
“……”
叶法沉默了。
因为仔细想来的话，苏安说的话并非毫无道理。
解放城邦、拯救人类、剿灭魔军。
食尸鬼和恶灵本就由死去的人类堕化而来。他们救下的人类越多，敌人也就越少。
而且现在想来。战争中魔军的数量的确是越来越少……第六年甚至都围剿至了大剑溪谷，只剩下了残军败将。
“打仗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了。但横竖都是要杀的干干净净，也无所谓了。”
苏安从口袋里掏出那块神血凝聚成的石头，用力的反扣在桌面上。
叶法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而移动。当没有了手掌的遮挡完全看清那块血石后，猛的皱起眉捂住了脑袋。
“这是……”
“让你发癫的原因。”
苏安顿了顿，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叶法除了脸色发白外没有其他异状才继续开口。
“本质是罗莎琳德的神力。”
“如、如果是女神的话，为什么……？”
“为什么不是祝福而更像是诅咒？”
“很简单。因为你们信仰的光王根本不爱人类啊。”
苏安说的很轻描淡写，叶法听得却瞳孔地震。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所以也不知道信仰罗萨琳德的习俗是怎么来的。
虽然她只是罗萨琳德的打工仔，但在老板手下干了六年高管，还是能感觉到异常。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什么是祝福？什么是准则？
一切解释权都归从未见过的罗萨琳德所有——否则埃尔德里奇这个逼为什么还没被惠蒂尔天罚诛死。
“这个东西对人类而言还是太危险了……即使是你，现在也会受影响。”
苏安把血石重新收回口袋，“但是用来给魔王补充能量应该不错。”
“……”
“叶法，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跟你说那么多吗？”
对着瞳孔紧缩脸色惨白的同伴。苏安无比爽朗的露齿一笑。
“以后新同伴来了，就交给你负责解说了。”
“……好吧。”
苏安明白了。为什么叶法会被命运指派为自己新起点的第一人。
因为他心里承受能力足够良好。
即使世界观重塑，信仰崩塌。他也能控制住自己的大脑，冷静的按照苏安的命令行事。
只不过在交付钱袋和灵马戒指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颤抖的问了一句。
“真的没问题吗？”
魔王复苏真的唤醒灾难吗。光王的魔力真的可以交于暗皇吗。
他们现在的所作所为，以后要走的路，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即使有问题，我也会解决。”
黑发黑眼的少女轻描淡的说着，接过他的一切。
“而你只是为了报恩，听从了救命恩人的请求罢了。”
叶法沉默了。
————
与骑士签约的灵马并不会飞，但是其在陆地上如风般穿行的速度区区百十公里不成问题。
晓之村位于多莱斯和布恩瑞斯塔的交接之处的森林里。当年他们从布恩瑞斯塔逃往多莱斯，因为布恩瑞斯塔实行的“圣选”制度。
简单来说心地善良灵魂无垢的平民会被迎入都城。而不合格的人们圣殿骑士则是看到一个算一个，通通火化。
他们坚信食尸鬼和恶灵都是由污秽的人类转换而来。
至于那些才是纯洁的人类——最终解释权归布恩瑞斯塔大主教所有。
只能说光派神明和她的打工人都是一个画风。
不知是否是命运的刻意安排。位于两国南部的冬之森离晓之村并不遥远。
苏安没有带上叶法。
一方面是因为灵马只有一头。而人类与灵马的契约中写明了“为了保证灵马的奔跑速度及其背上人类的生命财产安全，包裹行囊重量不得高于10Kg、骑乘人员不得超过一人。”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里有她不想让其他人看到的东西……当然就算看到了也不会有多严重的后果，但是会很麻烦。
——茂密的树林深处是一片突兀的焦土。被烧成细长木炭的帐篷支架瘦骨嶙峋的立在其中。几具依旧辨别的出人形的焦黑物体则是匍匐在支架周围，他们或大或小，却同样的动作扭曲，被永远的定格在了那死亡前的瞬间。
那和人们做牛排时常说的“封边”，是一个道理。
骤然的高温将他们身体的表层连同衣服一起烧黑烧熟。而内在的血肉却还是维持在“七分熟”的状态，就是不知道这样的内温会不会让他们的血液在血管里沸腾。
但他们的确是死了的，而且死得很快。
能被烈焰俘获的只有身躯罢了。
夜色早已沉下，今夜没有星星，只有惨白的月光照耀着她面前的焦土。
就在苏安望着面前晓之村的残骸发呆时，少女微弱的声音在她脑内响起。
【……苏安。这里是……村子？】
【嗯。你好点了吗？】
【嗯……就是刚醒来还是有点晕晕乎乎的。】
【莉莉。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即使所有的一切都被烧融在了一切，苏安还是找到了，那属于她的“家”的方向。
【我要把魔王——穆司法索复活。】
【……欸？】
【你不用担心会不会迎来灾祸，我觉得，穆司法索和罗萨琳德是同源的。】
【也就是说根本没有所谓的“光和暗”。只要有合适的条件，罗萨琳德也会招来灾难，穆司法索也可以成为人类的救世主。】
【有很多迹象可以证明。莉莉你要听的话，我可以解释给你。】
【啊哈哈……我就不用了，感觉苏安就算跟我说了我也听不懂啦……】
脑海中的少女尴尬又害羞的笑了，然后立马又打起了精神。
【苏安比我聪明多了！我相信苏安的判断哦。】
【……真的？哪怕我要复活魔王？】
【但苏安也说了不会引发灾难嘛。所以没问题的。】
【来村子里是为了找心脏吧？GoGoGo！】
感受到了少女的故作热情的催促，苏安也不再耽搁时间。
……
如果可以她不想再来晓之村。
也是抱着“绝对不会再来”的念头，她把心脏埋在了这里。
六年前，这片大陆上的流浪村落中，有着不成文的规矩。
为了保证绝大多数的存活，在必要的时刻，他们会抛下同伴当做诱饵。
年龄越小越容易吸引魔物，也容易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而年幼的孩童不仅无法成为劳动力，还需要食物和精力去照顾。
所以每当逃跑的时候，必要的时刻，他们就会将孩子从小到大的抛弃。
无法奔跑的，就放在木盆里顺流漂下。能自己跑的，则让他自己朝着大部队撤离的反方向奔跑。
孩童对于危机的敏感度远不如大人。他们有的认为是游戏，有的则是单纯听从大人的指挥行事。
如果轮到自己的孩子下不去手，则会由其他大人代劳。
可以痛哭，但是不能反抗。
因为他们——他和他的孩子，也是靠着其他人的牺牲活下来的。
莉莉·贝尔的村落也遇到了这种情况。
然而她主动站了出来，代替那年仅六岁，从未有过交际的孩子。
她没有家长，她的父母早已在逃出布恩瑞斯塔时走散。
所以当她提出交换时，也没有人反对。
那时候的她也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也在魔物们爱好范围之中。
所以人们也随她去了。
不如说更好，因为年长的莉莉·贝尔跑得更快，争取的时间也更多，他们也更安全。
成年人的决绝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理智压过了道德，他们只是麻木的送她去死。
甚至有人提出因为年纪已经超过了十岁，为了保证对魔物的诱导效果，不如在身上划开口子，靠鲜血增加吸引力。
而莉莉·贝尔也照做了。
因为这样的话，那个六岁的孩子存活的可能性更大。
迎着夜色，酒红色长发的少女奔跑了起来。很快消失了身影。
他们都以为她会死。
却没想到时隔一天后，她又追了回来。
追回来的她头发变成了金色，眼神变得冷漠。
然后。
烈焰将他们吞噬的一干二净。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1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