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萧若颜

6、家人

　　从袁安和的墓地回来后，她又回到了学校，直到学校下了最后的通碟，宿舍大楼要上锁了，她才离开学校，回到了家里。
　　不知道何时，在她青葱少年的岁月里，离开家才是心底最深切的渴望。童年被独自留在农村，九岁的小女孩穿过长长的阴暗的小巷，惊慌而错乱的感觉。她记得。
　　
　　后来，她被家人接走了。她以为，她们终于记起了她，要给她一个家的温暖。那种全新的感受，让她的心底里又有了激动的希翼。她会好好爱她们。她们是她的父母，给了她血肉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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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她终归还是失望了。父亲的工程似乎总也不顺利。母亲每天除了麻将，再无其它上心的事。中学的时候，她每天中午，走三十分钟的路，回到家里，面对的还是冷冷的锅台。那时候，母亲经常忘记给她做饭。她又走半个小时的路，回到学校，继续下午的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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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阵子，她迷上了一部电视剧。里面是讲几个孩子，千里迢迢去到上海去找自己的父母。只是，生活终归是发生了变化，人的命运飘零过后，宛若浮萍，有时候，自己都难以把握。

　　那些孩子们，总以为，找到父母，跟亲人在一起了，就会幸福。然而，全新的生活，却总是隐藏着太多的不测。在她尚还稚嫩的心里，觉得没有什么比这更忧伤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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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叫她吃饭了。她应着，情感却完全沉浸在忧伤之中。待她从忧伤中回过神来，想起要去吃饭的时候，餐桌上早已经空荡荡了。

　　她盛饭，却发现锅里已经被母亲倒了满满的一锅水，那些米饭，泡在里面，显得白胖而臃肿。这就是母亲的方式，永远让她无法融入，拘泥于世。她无言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父亲那时候，开始沉迷与在外面与一大帮失意的人喝酒赌博。越喝越觉得失意，越赌输得越大。他的心里，已经完全地脱离了工作和家。对此，她想，母亲是有怀恨之心的。只是，她似乎并不屑于跟父亲吵闹。只是，终日地阴沉着脸，要不就是整天整夜地在外面打麻将。

　　她不知道这样的一个家，为什么要结合在一起。自己只是这个家里的一个摆设。她的父母，都不爱她。他们把她带到了这个世界上，似乎只是一个无意的错误。除了必须承担起的责任，给她衣食，让她活着之外。他们甚至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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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学习成绩很好，顺利地升上了高中。上学的第一天，她知道自己从此可以不用住在那个被称之为家的地方了。那天，她早早起床，收拾了东西。父亲把一个装着学费的白色空白信封递到她手里。他说：”平，以后，你就开始真地长大了。”

　　她没有说话，看着父亲。长时间地酗酒，熬夜，他的精神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她突然想起，童年时，那个中秋，在奶奶居住的小村子里，父亲在一大帮男人中谈笑风声的样子。那时候的他，很英俊。然而，在生活中扑摸打爬的人，终敌不过岁月流逝，年华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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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父亲，她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个男人的了解，太少了。只是，此刻，他是那么地一个温情的父亲。只是，人到中年，人世间的事，大抵已经过。事业无成，家庭冷漠，人情淡溥。他的心底里，纵多抑郁，却始终不得停留。
　　
　　生活，还是要继续。苦难与否，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