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灵》藏海虫二

27、天高月满尽欢言

　　花陌黎在牧云海的怀抱中抬眼望去，只见牧云海跟洞庭分别那天无二的面容憔悴、毫无血色，正强打着精神对自己微笑着。他猛然想到那天的血腥味，努力去闻，可踏花而来的牧云海满身只有花香和酒香，根本嗅不到那独特的带着幽幽暗香的血腥气。

　　花陌黎想问牧云海是否又受伤了，想想作罢，问了他估计也不会说。这人身上神神秘秘的地方太多了。

　　“今后留在琼林好好修行。往后神族仙族交给你的差事，愿意做就去做，不愿意就不做。他们也未必都是对的。不过，你如此聪慧，我相信你的判断。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吧。若有危险，只需给这枚指环注入灵力，我便可感知到。”牧云海深情地看着花陌黎手上的七星龙云戒。

　　“哥哥将自身灵力融入了这枚指环？”花陌黎兴奋地抚摸着七星龙云戒。

　　“嗯，不止。还有百花灵识。”牧云海道。

　　牧云海愿意为了帮助怀皖而以身犯险，现在又带着伤来给自己庆贺，虽说是自己死皮赖脸逼人家来的，但毕竟还是来了，而且还花雨满城，重礼相赠。其实这位哥哥骨子里是一个很温柔浪漫的人，只可能因为孤独太久了，才在方认识的时候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花陌黎想。

　　“那我也有一物要送哥哥。”说罢，蹭地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牧云海头冠上的发簪摘下，将收在自己袖口的水蓝色琉璃簪子给牧云海戴在头上。

　　“这七星龙云戒本就是你送我灵玉的回礼，怎得又送我一物？”牧云海笑道。

　　“这样哥哥就又欠我一回礼，如此甚好。”花陌黎狡黠一笑，“走吧，我带哥哥出去玩。”

　　说罢，拉着牧云海的手，施展轻功跳窗户出去。

　　牧云海就被他拽着跟在后面。

　　“哥哥你看，这就是我们徽音国土。西边是琼林仙境，美则美矣，不过我觉得还是我们徽音国更好，琼林唯一好的地方就是酒池了！北边是笙羽国，墨羽族都居住在那片森林里，我们两国交界的地方是一处瀑布，瀑布深处有一个灵泉，泉眼灵气四溢，是我们先祖墨黎上仙的埋骨之地，为我两族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之源。墨羽族再往北便是神族所在的昆仑之巅。”

　　花陌黎一边指着，一边跟牧云海讲述着，似乎想把他成长的地方一股脑的全部分享给牧云海。

　　“哥哥，走，我们去琼林桃园。”

　　花陌黎正想带牧云海去他觉得最浪漫的地方，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了顿，笑道：“我们还是去瀑布灵泉吧！”

　　仙族和神族的居所，修行达到一定程度的修仙族，是可以偶尔出入的。但仙族和神族的宿仇，妖族和魔族，便是修为再强，都不可能进去。

　　花陌黎无意窥探牧云海的隐秘，但他一向聪慧，从那诡异强大的灵力，那非修仙族的血腥味，牧云海对花灵的召唤能力，那荼蘼花的异常，那岩底洞穴的隐秘，他早在脑袋中拼凑了无数次，似乎隐隐有什么要呼之欲出。

　　虽然不知真正的谜底，却不想让牧云海觉得自己仍然对他有任何存心试探的念头。毕竟，从认识牧云海以来，自己明着暗着试探了他太多次了。

　　牧云海看上去倒是不介意，可当时花陌黎对牧云海的心态大多是充满了好奇，一心想探个究竟。经过这三个多月的分别，他在一次又一次的思念中，一晚又一晚对着月亮祈祷中，在阿娘讲到心上人时他的心花怒放中，在一次次回想洞庭那夜他趁牧云海睡着，把脸贴在对方胸膛，听那强有力心跳时的心旌摇曳中，有一个念头越发明确了。

　　新鲜感褪去，真正的爱才浮现。

　　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可以滤掉很多杂质，沉淀下来的，只有日渐澄澈清明的心，和越发明晰的感情。

　　一个人呐，有多不正经，就能有多深情。

　　花陌黎用灵力带着牧云海跑着跳着腾空着，一边跑一边说：“要是影逸在就好了，他能带着我们飞到更高的地方，从那里看下去，景色更好。”

　　“想要飞？”牧云海笑了笑，右掌一翻，只见脚下瞬时出现无数片花瓣，将二人腾空托起，向瀑布方向飞去。

　　“这是什么法术？”花陌黎兴奋极了，“哥哥可否教我？”

　　牧云海指了指花陌黎手上的七星龙云戒，笑道，“你试试。”

　　花陌黎听罢，温柔地抚摸着七星龙云戒，默念咒语，将自身灵力注入七星龙云戒中。那些被法力召唤的花灵们飞得更快更高了，还有不少花瓣围在二人身边，飞舞着、吟唱着，在这月色之中，精灵般的，灵动妖冶。

　　刚飞不远，花陌黎突然感受到脚下一空，瞬间掉落下去。牧云海急忙一个俯身下冲，揽住了他的腰，随即另一只手轻轻向上一托，数万朵花瓣又聚在花陌黎脚下，缓缓送他腾空。

　　“这指环内只有数百花灵，你这么个滥用灵力法，等过些日子我有空了，再多召唤些花灵，重新淬炼，恐怕才能够你玩的。”牧云海一脸宠溺道。

　　“哥哥，把花灵置于这指环中，花灵的灵气不会变成怨气吗？”花陌黎道。

　　“你若用心呵护他们，它们就不会。”牧云海温柔道，“花灵是世间最温柔的灵识，一旦认你为主，便终生守护你。”

　　花陌黎爱不释手地摸着七星龙云戒，满眼的光芒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个几分，温柔对戒指里的花灵道：“你们放心，我花陌黎保证，这辈子疼你们爱你们不让你们受一点委屈，就像哥哥对我一样好。”

　　说罢，偷偷看了眼身边的牧云海。初夏的风划过脸庞，吹得牧云海的墨色长发随风飞扬，水蓝色的琉璃簪子在月光灵力沐浴下，周围散发着隐隐薄光，衬得牧云海的脸更加神秘莫测。大约还是因为穿了一件不合时宜的高领内袍的缘故，在这微热的夜晚，他的额头笼罩了一层薄汗。

　　花陌黎不知这薄汗是牧云海受伤之后的灵力不支，还是衣服太厚热的，本能地想抬手去帮他擦擦。手刚伸到半空，就听下面一阵张狂不羁的呐喊：“喂！上面的二位可真有雅兴啊！”

　　花陌黎无奈地收回右手扶住额头，这嚣张的声音，除了唐影逸，还能有谁。

　　“花少主果然不一样了！这御花飞行果然比被我们墨羽族挂着飞要美多了，对吧？”唐影逸喊道。

　　花陌黎一脸笑呵呵地带着牧云海往唐影逸一行方向降落，还没落地，就看见唐影逸一脸坏笑。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花陌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目光转向唐影逸身边，只见柳云笙直勾勾地盯着牧云海，一句话不说。

　　“云笙，这位是龙使哥哥。”花陌黎想着二人不认识，赶忙介绍。

　　“见过龙使。”一旁的怀皖道。花陌黎和唐影逸见状，想着他们应当不愿让旁人知道二人师徒关系，也就不便点破。毕竟，要是让各族知道，龙族使者游历中原时，不但救妖，还收了做徒弟，还去揍了河络，怕是对龙族影响不好。

　　柳云笙却一直不做声，始终看着牧云海，半晌之后，膝盖微曲，似要单膝跪地一般，动作到了一半突然停止，赶忙站直了恭敬行了一礼：“花灵柳云笙，见过龙使。”

　　“云笙，你都小仙了，怎么还自称花灵？”唐影逸拍了拍柳云笙的肩，还不等柳云笙回答，又问向牧云海，“喂，大冰山，我说你今天怎么光给花少主带礼物了，我的呢？别怪哥哥我没提醒你，你吧，做戏做全套，别偏心的太明显了……”

　　“……忘了。”牧云海冷冷道。

　　“你！”唐影逸呲牙咧嘴，愤愤不平。

　　“哈哈好啦影逸，我来赔罪好不好。这个给你！”说着，变出了两坛琼林酒池的仙酒，递给了唐影逸他们一坛，留下一坛，转头对牧云海道，”哥哥，我们喝这坛。”

　　初夏的晚风轻拂，星空上的明月很是耀眼，一颗颗明亮的星星镶嵌在旁，宛若在对众生调皮地笑。远处的萤火虫在林间飞舞，池塘里的青蛙跳上了荷叶，一处荷花盛开的水滩，长满着樱草和盈盈的紫罗兰，馥郁的金银花，芗泽的野蔷薇，漫天张起了一幅芬芳的帷帐。

　　伴随着芬芳浓郁而又清新醉人的空气，夜色显得分外迷人。

　　天那边并非是透彻的黑色，反而在黑中透出一片无垠的幽蓝，一直伸向远处。这幽蓝，像极了大海深处，又像极了牧云海的眼睛。花陌黎突然很想穿透这层黑幕，刺探天之尽头是什么。

　　“阿皖，等陌影城一切稳定之后，你想做什么？”唐影逸问。

　　“我想像你们一样，去中原四处游历，行侠仗义。我想多做点好事，让世间改变对妖族的看法。另外，也许我的父母和姐姐，如果当初没有魂飞魄散的话，也有可能会进轮回，我也想去找找看看。”怀皖道。

　　“阿皖好志向！那我们一起！我也是，我想行遍苍茫大陆，救治万千苍生。等这个月过完，仙族那个讲经的老头走了，下个月我想去人族。你我一同游历，如何？我保护你！”唐影逸大义凛然地拍拍胸脯。

　　花陌黎闻言，一口酒喷出来，笑得东倒西歪。牧云海也忍不住微微扬起了嘴角，怀皖也脸红一笑。唐影逸大约也觉得自己这话确实太过大言不惭，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只有柳云笙一动不动，像是没有听到唐影逸的豪言壮语一般，时不时抬眼看看牧云海，又时不时低头思考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