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灵》藏海虫二

24、离愁始尝相思意

　　离开洞庭前，花陌黎想到河络一役时从河络武士身上拿到的那个黑色容器，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但想着必定有用，就顺手给了怀皖，让怀皖收好，万一河络再来犯，说不定能当个筹码。

　　自从回到徽音国之后，花陌黎忙得不可开交。先是父亲请礼官将他的光荣事迹逐一记录，著书立说，以传后世，让修仙族都学学如何才能少年成仙，特别强调一定多送几本去河络，让河络那些冥顽不灵的石头好好学学如何正途修仙，别再一天到晚老想着吃这个吃那个。

　　再是仙族来人，为他讲述仙族制度，上仙分工如何，散仙职责如何，像他们这种刚修成仙身的小仙又当如何。听得他昏昏欲睡。唯一感兴趣的就是当他听到除了有仙职的上仙必须居住在琼林之外，其余上仙和散仙小仙都可随意定居，不由开心了一下。

　　再有就是每天教唐影逸箭术。唐影逸虽已成仙，可灵力毕竟缘起墨羽族，完全没有任何武系灵力能修练出来的迹象，学得费劲得很。一个多月过去，长进几乎没有。花陌黎倒是很有耐心，时常劝他不可操之过急。

　　还有就是溜出去了好几次，想去竹苑看看牧云海在不在那里。怎奈竹苑结界太过强大，没有牧云海领他进去，他怎么都找不到。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越是不安，越需心定，越须静气。静坐听雨方知秋深，闲见万物皆有春意。”

　　花陌黎打着哈欠，听着琼林派来的仙官一板一眼地教他和唐影逸仙法修行之道，百无聊赖，兴味索然。

　　“河络最近没再去找妖族的麻烦吧？”好容易熬到了课休，花陌黎慵懒地躺在躺草地上休息，对唐影逸道。

　　“没有。阿皖跟我时有来信，说洞庭现在固若金汤。而且听说河络最近又盯上了哪个上古神器，忙着去发兵找呢，根本顾不上妖族。”

　　“影逸，我觉得你们墨羽族应该研究研究，如何为河络族治一治脑子。”花陌黎道。

　　“老子这辈子才不会出手帮河络。”唐影逸一想到自己的哥哥在河络手上魂飞魄散，就恨得牙痒痒。

　　“那洞庭一役，你还帮河络超度？”

　　“哎，我想着死都死了，还魂魄不安，于心不忍罢了。”

　　唐影逸的善良是根植到骨子里的。他虽不会武，却不懦弱。虽对河络有着国仇家恨，但真当看到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死在自己面前，还是觉得太过残忍。

　　“怀皖信中有他师父的消息吗？”花陌黎绕来绕去终于把心中所想问出来了。

　　“上次我写信时就帮你问了，”唐影逸一副小样儿我还不了解你的表情，“没有。他说他师父让他安心留在洞庭重建妖族之后，就消失了。”

　　“好吧……”花陌黎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又挂上一脸洒脱的笑，道：“没事。只要来日可期，今天就值得欣喜。”

　　哥哥，笙羽国的白梨花绽放得很美，记得在竹苑时，满园的花开得好生灿烂。

　　哥哥，徽音国的海棠花也开了，一片片花瓣随风而落，就像那夜你的衣衫。

　　哥哥，前两天我去天池玩，看到了几朵孤零零的天山雪莲，跟哥哥竹苑那一池子比起来，显得好生小家子气。

　　哥哥，琼林桃园我现在已经可以随便出入了，不用再偷偷溜进去了。那夜在酒池偷了两坛酒，影逸问我要我都没舍得给，等哥哥来了我们喝。

　　哥哥，我还想跟你一切翻过昆仑之巅，去看那传说中的念古拉山和央木错湖，我要告诉你：哥哥，这山是你的眉毛，这水是你的眼睛。

　　待用完晚膳，花陌黎回到自己的慕晴殿，继续发呆。

　　他在遇到牧云海之前，就能一个人在天池边上，一边钓鱼，一边发呆，坐一整天。

　　遇到牧云海之后，症状越演愈烈。

　　正发着呆，只听母亲羌疏桐敲门：“黎儿，在吗？”

　　“阿娘，我在呢！阿娘快来坐。”花陌黎忙道。

　　“来，让阿娘好好看看。回来这一个多月了，你天天在忙，阿娘都没跟你好好说上话。你大哥也出去云游了，家里就剩你二姐陪着阿娘。”

　　羌疏桐其人人淡如菊，虽不再年轻，却仍是剪水双瞳，玉骨冰肌，婉风流转。花陌黎的样貌，显然大多承自于自己的母亲。

　　“嗯，长高了，也瘦了。”似乎所有母亲看见远行归来的孩子，都会说这句话。

　　“阿娘，这个给你。”花陌黎用灵力变出来一个笛子，递给羌疏桐。此笛周身围绕着七彩灵气，光华艳丽，璀璨夺目，竟是仙族宝物月白灵笛。

　　“黎儿这是从何得来的？”

　　“跟一个散仙过招，他输了，便将此物给了我。”

　　花陌黎自从力战三千河络成仙之后，声名大噪，不少仙族都来找他切磋。无奈他又不爱打架，于是便立下规矩，切磋可以，若是输了便得交一个宝物，否则打死我也不动手。

　　然后不知不觉就得了不少宝物。大部分都给姐姐或者墨羽族的伙伴们分了，这个月白灵笛他觉得很适合自己的母亲，加上母亲的灵器只是一个普通琵琶，没有神族仙族庇佑，于是就把这个笛子给母亲留了下来。

　　“黎儿真是越发厉害了，”羌疏桐宠爱地摸着花陌黎的头，“可你把落日弓给了影逸，月白灵笛又给了我，你自己岂不是就剩一个凤首箜篌和一个灵玉了？”

　　说罢，往花陌黎腰间看了看，空空如也。

　　“黎儿，你的灵玉呢？”

　　花陌黎有点不好意思地凑到羌疏桐脚下，趴在她的腿上，撒起娇来：“阿娘，我……我送人了……”

　　“哦？”羌疏桐听罢，开心一笑，低头继续摸着花陌黎的头，宠爱地看着他，“心上人？”

　　花陌黎哼哼哈哈地把脸埋在羌疏桐腿上蹭来蹭去，不再说话，就露出来两只通红的耳朵。

　　“黎儿长大了，有心上人了，真好。”羌疏桐眉眼舒展，喜出望外。

　　“阿娘……你开心吗？……”

　　“当然开心啊，阿娘替你高兴。待宇儿云游回来也准备成家了，鸢儿那边你爹爹也有安排，神神秘秘地也不跟我说，就只说给她相中了一位不得了的如意郎君。现如今你也有心上人了。什么时候带回来让阿娘见见，或者让你爹爹去对方父母那儿去提亲。”

　　羌疏桐和花鹰扬膝下三个孩子，花陌宇、花陌鸢，花陌黎。

　　“阿娘你说什么呢！这也太急了……”花陌黎白玉般的脸庞爬起一道红晕。

　　“好好好，听你的，你说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羌疏桐对花陌黎真的是疼爱到了骨子里，“来，这个给你，代阿娘送给你喜欢的姑娘。”

　　一支灵气充沛的水蓝色琉璃簪子，晶莹剔透，圣洁灵动，显然用是昆仑雪顶最好的琉璃打造的。这颜色，就跟花陌黎在竹苑醒来第一天，看到牧云海身上外袍的颜色一模一样。花陌黎眼睛都亮了，充分理解了什么叫做缘，妙不可言。

　　花陌黎兴奋地接过琉璃簪子，可嘴角的笑意又逐渐下去。沉默片刻，抬起头，对羌疏桐道：“阿娘，不论我喜欢的是谁，你都开心吗？”

　　“傻孩子。只要你开心，阿娘就开心。”

　　夜间，花陌黎站在寝殿门口，也学着牧云海负手而立，望向月亮。

　　他会在月光下想他的样子，会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偷偷想念他。

　　幸好思念无声，否则震耳欲聋。

　　月遇从云，花遇和风，今晚的月色很美，我想你了。

　　每当微风撩起衣角，星辰铺满夜空，朝阳洒满大地，蝴蝶振翅飞起，我总是希望他们替我告诉你，我想你了。

　　我们总要再见。

　　再见，为了再见。

　　我等着你来。那时有欢呼有酒，再配上一场盛大的想念。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清泠之渊。

　　当牧云海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浑身是血地回到泽渊宫后，终于体力不支倒下。

　　长眠中的烛龙感受到了强烈的血腥气，苍老的声音从远处缓慢传来：

　　“孩子，你这又是何苦呢？”

　　“师父……”

　　话音未落，晕倒过去。

　　“陌黎哥哥，陌黎哥哥！”

　　花陌黎刚刚睡醒推开寝殿大门，被耀眼的阳光照射得睁不开眼，就看见沈星然活蹦乱跳地跑来。轻透的粉色裙衫，银丝勾勒的梨花图样点缀在裙摆，优雅身姿尽显；手腕上的绑带飘逸，似有盈蝶落在手上。微风吹拂，一片花海之中如同枝头寒梨初放。

　　“陌黎哥哥，义兄说今天你们告休，不用听仙族伯伯传道，咱们去琼林桃园玩吧！”

　　沈星然柳眉星眼、天真娇俏、活泼可人，似雪的肌肤比墨羽族那一袭白色的长发还要明亮几分。

　　神族所居的昆仑之巅和仙族所居的琼花山脉，都不与中原大陆相连，且有结界，凡胎无法进入。好在墨羽族和黎乐族都是半仙，但凡修行到一定程度，便可偶尔出入仙神两族居所。花陌黎和唐影逸年少时，简直把昆仑和琼林当成自己家后花园，没事就跑来玩。更何况花陌黎如今已是仙身，去琼林桃园更是不在话下。

　　“好好好。哎，星然你慢点，哥哥还没吃饭呢。让我先吃两口饭去。”花陌黎被沈星然拉着，懒洋洋地往前挪步。

　　“我们去桃园吃桃花！仙界的桃花比咱们两族的饭菜好吃多啦！”沈星然开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