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灵》藏海虫二

19、同心协力烽火路

　　直到怀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花陌黎才从牧云海肩头起来，掌心一翻，把唐影逸召了回来。

　　怀皖看着呆若木鸡神情恍惚的唐影逸，疑惑不解：“影逸哥哥，你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交友不慎而已。”唐影逸摆了摆手。

　　“哦。花公子，有一些已经到了，剩余的再有半炷香的时间，也都能到了。”怀皖对花陌黎道。

　　“好。片刻之后叫醒后面的，我们一起出去。”花陌黎道，“怀皖，我问问你，面对双倍于自己的敌军，你要怎么做？”

　　“……每个妖都能杀两个河络的话，就能赢……”怀皖紧张回答。

　　“哈哈哈哈哎呀你个小可爱！”唐影逸扑哧一笑，摸了摸怀皖的头。

　　花陌黎温柔一笑，继续耐心引导他：“咱们的优势是什么？”

　　“……”怀皖不知。

　　“是地形。洞庭林深茂密，河道纵横，如果在密林中，参天巨树遮挡住阳光，便极难辨认方向，故而方便隐藏，方便小股力量作战。所以，河络族即使人数再多，我们只需要将他们分散开来，他们就很难形成数量优势。而妖族长居于此，对这里极为熟悉。我们就是要借助有利地形，设计一些机关和布阵，挡一批，杀一批，战一批。”

　　“嗯！”怀皖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那咱们的劣势是什么？”花陌黎继续问。

　　“法力太弱。”怀皖答。

　　“对，法力不够，战力和数量的悬殊都大，最重要的，散。没有统一部署，没有凝聚力。众妖分散，不懂协作作战。”

　　说完，花陌黎看向牧云海，眼睛亮亮的，道：“不过我相信，明日一战之后，情况会改变。”

　　随后又转向怀皖，一字一句道：“记住，此战你是主帅。不要过度依赖你师父。”

　　“是！”怀皖应道，随即转身出去招呼众妖。原本浑圆紧张的眼神，竟涌现出一丝勇敢与自信。

　　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被信任、被需要、被重视。

　　他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使命和责任。

　　牧云海、花陌黎、唐影逸也相继站了起来，走到山洞口，看着下面逐渐集结的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各路妖精。三人长发被风吹起，飘逸潇洒。月色正皎洁，似乎要在太阳升起前，释放全部的月华之美。

　　“不愧是战神的后裔。”牧云海对花陌黎道。

　　“哥哥见笑。我这点雕虫小技，实在不登大雅之堂。哥哥是没见过我大哥，我大哥那才是诒阙之谋、不世之略。”

　　花陌黎的长兄花陌宇，文韬武略，不世之才。曾有上仙来徽音国做客时，见到花陌宇之后，对花鹰扬说了这样一句话：“将在谋不在勇，此子前途无量。若能成功渡劫，必位列仙班。”

　　“只是，何故非要将怀皖推向前方？”牧云海不解。

　　“各族有各族的使命，或者宿命。怀皖既是妖族，又常年照顾这些小妖，那这件事就需要他来做，妖族筑城以后也需要他来管。”花陌黎答。

　　心里想的却是：你要是管一辈子你徒弟这些破事，我还怎么拐跑你。

　　身后的唐影逸心里想的是：花陌黎这重色轻友的家伙为什么把阿皖推到前线，你这个大冰山自己心里没数吗。

　　众妖齐聚。

　　牧云海、花陌黎、唐影逸从山洞飞出，缓缓落下。

　　三人均是身姿翩然、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光润玉颜。在月光的映射下，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众妖听令！”怀皖气势如虹。

　　“是！”

　　然后也就气势如虹了一瞬，就转头看向牧云海，又看向唐影逸和花陌黎。

　　花陌黎笑着走向前，拍了拍怀皖，然后对众妖道：“大家放松，来，先都坐下。”

　　说完，花陌黎就轻松往草地上大咧咧地一坐，抬头看向牧云海，道：“哥哥过来坐。”

　　牧云海便走到花陌黎身边，不近不远地盘腿坐下。

　　众妖见状，这才敢放松下来纷纷坐下，无比惬意。只见狼妖打着哈欠，山妖挠着痒痒，鹿妖追着蝶妖玩闹。

　　花陌黎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和颜悦色道：“明日一战，关于妖族生死存亡。你们若逃，河络会放火烧山。你们若躲，河络会掘地三尺。”

　　听完，众妖都一个激灵，安静了下来。

　　“总之，想逃的、想躲的，现在就可以离开洞庭。当然，如果你们不怕外面修仙族的猎杀的话。”

　　看众妖面色逐渐凝重，渐渐认真了起来，花陌黎继续道：“所以明日，必有一战。但，此战必胜。”

　　众妖听完，原本凝重的脸上，涌现出希望的眼神。

　　“我们从洞庭入口，开始分散河络主力。河络从颍川而来，必然有不少武士是乘船的。所以，水妖，还有所有熟识水性的小妖们——”

　　“我！”

　　“我！”

　　“还有我！”

　　花陌黎看向怀皖，道：“怀皖，你去指派一名你信得过的水妖将领。”

　　“是！”

　　“水妖去引部分河络乘船追杀你们。记住，此行河络是为了收集你们的精魂，所以他们一定会想要靠你们足够近，才能用法器吸收。你们只要保持适度距离，便性命无忧。”

　　“是！”

　　“水妖将河络引入洞庭河道之后，风妖——”

　　“在！”

　　“拼尽全力，将河络船只打翻。然后河妖，将打翻的船只拖入河底。”

　　“得令！”

　　“下面，所有能放毒的小妖们。”

　　“我！我能放迷烟！”一个小花妖自告奋勇。

　　“我！我能致幻！”

　　“我！我能让他们四肢麻木！”

　　“好！你们分别埋伏在洞庭入口三里、六里、九里处。放完毒便跑，不要恋战。我们的作战半径是二十里，你们放完第一批毒后，随即即刻到十二、十五、十八里处埋伏。”

　　“是！”

　　“下面，山妖——”

　　“在！”

　　“你们负责设置机关。将通往洞庭内部的山脉，聚拢到一次只能通过两名河络的宽度。所有能打的，能咬的，能撕的，藏在山妖内部。来两个，干掉两个。然后换下一批。”

　　“是！”

　　花陌黎整整部署了一个时辰，从机关，到布阵，各路妖魔鬼怪悉数登场，每个人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还有一个时辰，月亮就落下了。花陌黎看了看月色，最后说了一句：“切记，我们的目的是要分散他们，把他们引到我们布置好的陷阱里。以弱对强，一定不可一打一对战。要凝聚在一起。”

　　“是！”

　　“去吧，都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吧。”

　　众妖散后，花陌黎算了算所有妖大约能吸引并剿灭的河络数量，叹了口气。“太险了还是……如果大哥在就好了……”

　　但他不能当众妖的面表现出来。大战在即，信心还是很重要的。

　　只见牧云海站起来，走向他，缓缓地对他吐出几个字：“我去了。”

　　“哥哥？”

　　“我去杀一批先。否则，我担心——”

　　“哥哥！”牧云海话没说完，花陌黎就急了。

　　他知道牧云海大约已经推算出他的这些布局最多也就能杀两千名河络，而牧云海此行，便是要提前将剩余的一千名河络杀掉。

　　怎么可能以一己之力，杀掉一千河络。

　　出了洞庭也不可能。

　　河络是修仙族，又不是凡胎。

　　可牧云海如此骄傲一人，怎么可能会因为做不到而止步。他会去，而且会杀到自己灵力枯竭的那一刻。

　　花陌黎，这个一向云淡风轻的顽劣少年，意识到此刻的自己拦不住牧云海，急了。

　　他一把冲上去，从身后将牧云海拦腰死死抱住。

　　“哥哥……对不起……我……我太没用了……要是我大哥在，别说三千河络了，就是一万河络，他都能部署好了……”花陌黎有点哽咽。

　　牧云海觉得心如刀绞，想转身，却又觉得不能再留恋这个少年。今夜已经过去，就让那些发生的、过去的，都散了吧。于是狠狠握拳，指甲陷到肉里，卡得生疼。

　　疼了，真好。

　　毕竟，这世间除了疼痛，没有什么是真实的。

　　“让我跟你一起去，好吗？”花陌黎小心翼翼问。虽然他知道牧云海肯定不会答应。所有布局都是他设的，大战在即，他肯定不能离开。

　　“你留下。”牧云海说罢，便硬生生地掰开花陌黎抱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花陌黎原地石化。

　　唐影逸躺在草丛上，一边吸收着他最爱的月华灵力，一边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态已经从老子受不了你俩，慢慢变成……习惯了。心想，他妈的你家哥哥那么强悍，肯定不会死，至于难受成这样，要死要活的么。

　　就算，万一，不小心死了吧，大不了进轮回，下辈子再见呗。

　　反正河络对吃牧云海又没兴趣。不用担心灰飞烟灭。

　　有啥大不了。

　　从来不知感情为何物的唐影逸表示严重无法理解。

　　可看到花陌黎这失落的样子，还是心软了，起身走过去，道：“你用盟誓送我去他那儿吧，我帮你照看着点儿。这个二货楞得很，万一快被打死了我还能救一下。”

　　“……”花陌黎看着唐影逸，相顾无言。

　　“哦对了，再给我下一个结界，就是没人能看到的那种。那可是河络大本营，老子还想多活几年，不想这么早就被河络吃了。”

　　“影逸……”

　　花陌黎知道唐影逸有多恐惧河络。事实上全墨羽族都对河络族有深深的阴影。墨羽族灵力纯净、生性柔和、不善打架，简直就是河络最渴望的修仙盛宴。如果不是黎乐族护着，墨羽族恐怕早被河络灭族了。

　　可唐影逸这个时候，为了帮他缓解焦虑，宁愿只身犯险，前往河络营地。

　　花陌黎自责、愧疚、感动、难过，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表达，各种复杂的情绪纷涌而来，一把抱住了唐影逸，只化作了一句：“影逸……谢谢你……”

　　谢谢你如此懂我，知道我此刻最需要的是什么。

　　谢谢你舍身为我，帮我去守护我最想守护的人。

　　谢谢你看穿我的心意之后，还在我身边支持我。

　　得友至此，今生无憾。

　　不远处的牧云海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呆立了片刻，转身走了。

　　留下一个无比落寞的背影。

　　不过这个孤寂的身影，花陌黎和唐影逸都没有看到。

　　牧云海刚刚因为想起临走前花陌黎紧紧搂着他的双臂，于是突然想掉头回去跟花陌黎说一句，不要替他担心，他会平安回来。

　　可看到这一幕，便觉得自己这话，实在是多余了。

　　差点就忘了，他身边除了自己，还有别人。

　　没关系。

　　一切只是恢复到以前的样子而已。

　　反正本来也就一无所有。

　　就这样，挺好。

　　那些心慌意乱、六神无主、惊慌失措的心情，他也不想再经历了。

　　余生遥遥，天命昭昭。

　　有些人错过了，真是谢天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