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现场》摧城

3、午夜报案的女人

　　来到派出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将珍珠奶绿交给负责内勤的女警后，贺华换上一身警服，洗了把脸开始写报告。
　　这个点一般没什么人来报案，贺华乐得清闲，不过六点后就轮到他值班了，本该交接的副所长什么都没交代，听文静说，他一早就和所长蒋玉锋以及指导员开车走了，今晚好像在聚福庄有个饭局。
　　晚上七点，宋强从巡逻的区域回来，一进门就向贺华抱怨，“江嘉禾那臭小子一到点就溜，一点也不肯配合我的工作，今天去菜市场处理纠纷的时候还险些弄丢执法记录仪，你说这人到底是不是认真干活的？”
　　“他不是正式员工，你就多体谅他一下吧。”
　　宋强不屑地抹了抹鼻子，“哼，下午我让他跟我一起去雄光工业区，你猜怎么着？那小子知道死了人，死活不愿意去，还神神叨叨地说见了死人会倒大霉。”
　　贺华摇着头笑了笑，“我们过去也只能做做现场□□。”
　　宋强突然一脸神秘地凑到他面前，“所以，阿荷，你看见了？”
　　“嗯，看见了。”贺华低着头，注意力一直放在手底下的报告书上面，他鼻尖秀挺，鼻头上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表情因用力思考而始终紧绷着，眉头也蹙得死死的，始终舒展不开，“一具女尸，死了有两天了，应该是被勒死的。”
　　“没什么特别之处吗？”
　　“没有。”
　　“我不信。”
　　“为什么这么说？”
　　宋强一屁股坐到了办公桌上，“你离开得早，没看见苗大队长的脸色，铁青铁青的，后来我问了下其他人，他们说死者房间是锁着的，只有死者和房东有钥匙。”
　　贺华叹了口气，“这不是没查出来嘛。”
　　“也是，管他呢，我恨不得苗志诚为此抓破脑袋！”
　　又过了半小时，宋强叫的外卖到了，送外卖的小哥前脚刚走，文静后脚就提了只大西瓜回来犒赏他们。
　　“阿荷，晚上好啊，谢谢你的奶茶。哎，宋强，你怎么还没走啊？”
　　宋强狼吞虎咽地扒了口饭，抬起头来冲文静憨憨一笑，“嘿嘿，我这不是预感到文静姐你会送西瓜过来么？”
　　文静怪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镜，“阿荷今天下午请我喝奶茶了，这是奶茶的回礼。”
　　“应该的。”贺华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西瓜，“我先放去冰箱里冰着，明天再吃。”
　　“好。”
　　文静又坐了会儿，陪他们聊了聊最近出警碰到的趣事。后来宋强吃饱了，抓起外套说要送文静回家，文静点点头，叮嘱贺华有情况就电话联系，这才依依不舍地随同宋强离开了派出所。
　　值夜班往往很累，贺华写完报告后就困得不行了，为了提神，他特地泡了一壶浓茶，喝着茶随手在草稿纸上画出了胡艳艳宿舍的结构图。
　　这时已经快凌晨一点了，他盯着那幅图喃喃自语道:“凶手居然一点痕迹都没留下，那就不会是情杀或者仇杀那么简单……”
　　说起来，姜至虎那小子当时想对他说什么来着？
　　难不成他也认为这个案子不简单？
　　不过他才17岁，毛都没长齐，哪会懂这些错综复杂的刑事案件啊？
　　不不不……也不一定，毕竟他是姜队的儿子，总会遗传到姜队的某些基因，没准这小子天生就是做刑侦的料呢。
　　正想得入神时，派出所门外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
　　贺华冷不丁被吓了一跳，等看清楚女人的脸色之后，心里忍不住又“咯噔”一下。这么晚了，女人形单影只的，外面又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她一个人步行到派出所是因为发生了什么急事吗？
　　贺华着急起身，在对方渐渐走近时观察到了她衣袖上的血迹。
　　女人扎着一束低马尾，头发有些凌乱，她看起来年纪不小了，眼角和额间都有明显的皱纹。虽然长相普通，气质却十分娟秀，应该是个贤惠的家庭主妇。
　　贺华正想开口问她“怎么了”，女人突然闭上双眼，深吸了口气，声音颤抖地说:“我老公死了。”
　　“什么？”贺华惊诧道。
　　“警察先生，我是来报案的。”她重新睁开眼，软弱的目光中藏着某些令贺华看不懂的情绪，只听她一字一顿地、思路清晰地说:“我家住在兴业街南华小区，凌晨35分左右，我到家后走进卧室，发现我老公……发现他浑身血淋淋地躺在床上。”
　　“我凑过去看，他的胸口上还插着一把刀……”说着，女人捂住嘴巴，惊恐又难过地流下泪水。
　　贺华连忙安抚道:“先别慌，如果情况属实，派出所会立案的。”
　　随后他联系上了宋强，准备和他一起到现场看看。
　　报案的女人名叫黎淑华，38岁，和死者秦正刚是夫妻关系，她在今日凌晨15分左右从兴业街某间餐厅走回家，并于35分左右抵达家门，像往常一样打开门后，她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而主卧的门正大敞着。
　　黎淑华直觉不对劲，于是立马跑进卧室，发现他老公秦正刚已经遇害了。
　　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了，贺华做好笔录后打通了蒋玉锋的电话，边说边开出了所里的警用车。
　　“所长，兴业街南华小区出命案了，我现在要和宋强跑一趟，你安排个人回派出所看着，所里不能没人。”
　　手机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行了，我这就回去，顺便通知一下刑侦大队的人。”
　　“唉，最近咱们榕城镇也太不太平了，一连出了两桩命案，这要是一单也破不了，苗大队长不得发飙啊。”
　　贺华听他唠叨了一会儿，来来回回还是那些没营养的内容，索性敷衍两句挂了电话，转身问副驾驶座上的黎淑华，“黎女士，你确定大门是锁着的？你用钥匙才能打开？”
　　黎淑华麻木地点点头，“是的，我确定，家里只有我和正刚有钥匙。”
　　“锁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吗？”
　　“没有。”
　　“那你家住几楼？”
　　“12楼。”
　　这就奇怪了，难道这又是一起密室谋杀案？贺华紧紧蹙起眉，目光悄然落在旁边那位绝望而麻木的女人身上。
　　不知怎地，黎淑华给他一种十分沉重的感觉，仿佛这个女人心里正压抑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车内安静了会儿，贺华单手掌着方向盘，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黎淑华，试探性地问:“恕我冒昧，黎女士，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黎淑华像没听见似的，神经质地用力擦拭着衣袖上的血迹。
　　“黎女士，黎女士？”
　　“哦，抱歉，你刚才说什么？”她惊慌失措地回过神来。
　　贺华盯着她那双用力握在一起的手，想了想，问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家？是因为公司加班吗？”
　　“不，我没有工作。”黎淑华苦涩一笑，接着说:“结婚后我就一直在家照顾老公和儿子。”
　　“你有个儿子？”
　　“嗯……”她迟疑了下，说:“再过几天就准备中考了。”
　　“我偶尔会去朋友开的餐厅玩，她家不做宵夜，但餐厅也要到十一点左右才关门。关门后，我们几个姐妹会帮忙收拾卫生，顺便再做点宵夜边吃边聊天。”黎淑华陷入了回想，“今晚八点，我和我老公吃完饭后就来到了朋友的餐厅，晚上生意很好，所以我一直在厨房打下手。忙完后已经快十一点了，朋友们都在外面休息，我就在厨房炒了两道小菜，和她们吃完宵夜才回家。”
　　“原来如此。”
　　“警察先生……”
　　“我姓贺，你叫我小贺就好。”
　　“小贺。”黎淑华咬了咬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恳切地拜托他道:“我希望你们警察暂时别去打扰我儿子，他正准备中考，要是知道他爸爸死了……”
　　贺华心里一动，点了点头，说:“你放心，警方肯定会考虑这方面的问题。”
　　……
　　兴业街和派出所就隔着一条街的距离，贺华车开得特别快，不到十分钟，南华小区就出现在眼前了。
　　贺华让黎淑华通知小区物业和保安等人，在大门门口稍等片刻后，宋强骑着摩托到了，两人快速沟通一番，随后带上了警棍等防卫工具，在黎淑华的带领下乘电梯抵达了12楼。
　　屋内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一切都干干净净、完完整整的，排除了入室盗窃的可能性，这起案件基本上就是熟人作案了。
　　贺华和宋强站在卧室门外往里看去，都忍不住有些头皮发麻。
　　死者秦正刚，中年男性，身上穿着睡衣，胸口粗略估计被捅了十几刀。伤口并非处处致命，但架不住失血过多，整个命案现场可以说是“血流成河”，四处溅满了血迹。
　　毫无疑问，这里就是第一现场，贺华戴上手套近前翻看了一下尸体，没发现挣扎打斗的痕迹，不由犯了愁，联想到了那起出租屋女尸案。
　　宋强捏着鼻子来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家伙，这是碰上寻仇了的吧？凶器还插在他身上，这凶手，真嚣张。”
　　半小时后，中队的人赶到了，贺华没看见苗志诚，心想，苗大队长说不定正为那起女尸案忙得焦头烂额呢。
　　这次带队的人是苏印。
　　贺华对这人印象一般，本想听他分配完任务之后就抓紧时间干活，谁知苏大刑警竟然出声叫住了他。
　　“贺华，你等等。”
　　贺华无奈地转过身，“苏队，有事吗？”
　　宋强和贺华是搭档，两人必定是一起执行任务的，他以为苏印也在喊自己，于是傻乎乎地跟上前。
　　苏印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随即正色道:“据说是你第一时间接到了报案。”
　　“对，今天我值班。”
　　“说说当时是什么情形吧。”
　　“这……”贺华搞不懂他究竟想从自己这儿得到什么信息，“苏队，你有什么想问的？”
　　宋强附和道:“对啊，苏队，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的，我们这些粗人听不懂。”
　　苏印面色有点恼，“我的意思是，你接触了报案人，又走完命案现场了，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