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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回 情切切仲谋赠金伞 语脉脉陆逊进忠言 ...

  •   花开两朵,表完季汉兴衰之事,再来看江东风云际会。却说那孙权自打得了陆逊,自是越看越爱,越瞧越喜,不知怎生奉承这陆逊。先时他年纪轻,不服众,放着头里几位老臣旧将,孙权倒皆不在眼里,一心只在陆逊身上,也时常把他接到京里来住着,又命底下人等不许提三说二的,直以将军称之,自己也称将军,竟将过去的一干老臣一笔勾倒。

      时有会稽太守淳于式上表弹劾陆逊,为的不是别的,只是早些时候陆逊受命讨伐费栈,少不得增设旌旗,分置战鼓等事,又深夜于山谷间设伏,鼓噪而进,这才将费栈一干人马打退。这原是好事,只也为难了当地做官的太守淳于式。原来那陆逊在当地大设旗鼓,虽说是为退敌,然而终究搅扰百姓,又兼强盗横行,人财俱有亡散,苦不堪言,便上表弹奏。那孙权宠信陆逊,如何把这些放在眼里,无非是今日奏明日候,过去了这阵儿也就撂到不知哪去了。那陆逊原不知里面这层原故,退敌回京,言谈之中,倒多赞淳于式是个好官,又向孙权举荐他,这倒勾起前一层的事来。孙权这才道:“我说如何耳熟至此,原来是他。你也别提他,前儿我还收着他的表奏,里面尽是些不中听的话,想来是个登徒浪子,早教我打发回去了。”陆逊听了倒奇:“他说了什么,教你这样说他。我行军之间,也时常见他,虽不说熟络,也不曾说过几句话,只听当地百姓皆夸他好,治务兴工,也都很利索,这才举荐他,如今听你这样说,倒是个绣花枕头稻草包了?”孙权笑道:“你倒来问我,人家白纸黑字告你呢,我想着你原不是那样的人,纵然有些过,将在外,诸事自处,也并不用我插嘴,只是这人太不识时务些。”陆逊想了一想,也明白过来,便笑道:“这是你的不是。别人批我,你还该来问我才是,如何就权当听不见?知道的,说你我君臣同心,你信我多过旁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使了什么妖术,把你迷了去了呢。”又道:“这事实非淳于式之过。他的心意在修养百姓,然而我行军打仗,难免劳民伤财,他控告我也是在理的,倒是你,这样不分青红的毛病,也还该改了罢。”孙权听了,笑道:“我替你说话,你倒替别人说我的不是,罢了,罢了,横竖是我的错,再不该挑你的。”

      眼见又是两三年光景。时东吴都督吕蒙已死,陆逊继位,恩宠更盛,又兼夷陵破刘备有功,益发得意起来。也曾劝过几句,却哪知那孙权是个只顾眼前不管将来的,一时好了就是天上的月亮星星都要摘了来,一时恼了却又冷心冷嘴忽地撂开了也是有的。目今他与陆逊好,自是蜜里调油,承奉到家的,不论将印玺皆交于陆逊收着,就连往来书信也凡皆由陆逊过目,这阖府上下,谁人不知当家的已不是姓孙的,竟像是姓陆的,也都不敢言语。一来是陆逊的为人,最是个体恤怜下的,众人都喜欢他,也怨不得主公偏疼他;二则是那陆逊行军打仗,料理家务,桩桩件件,竟利害得教人挑不出半点错来。不说那刘备被打得落花流水,直逃到白帝城去将养,就说黄武七年以计破曹休,逼得他背疽发作,不多时竟死了,又为吴会立一大功。至此,陆逊恩宠已极,内外事务全都仰仗他,那孙权更是一刻也离不得,只恨不得与他同乘同居,不过三五日便要过来瞧他一次。目今中秋已近,孙权走动更频繁些。一日未至天黑,便变了天色,不多时,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陆逊想着这般天色,孙权怕是不能来了的,便自用过饭,又读了会子书,待到亥正时刻,不觉有些发了,方要安寝,却听外面来报:“陛下来了。”一语未完,只见孙权众星捧月似的就进来了,有捧蓑笠的,有撑御伞的,有牵马的,有执凳的,好不热闹。陆逊忙起身去迎,道:“这样的天儿,陛下不仔细在屋子里待着,倒出来受这些风。”孙权见他这样说,也不避讳,直道:“你也不看我是为谁受风。”陆逊素日里便知他最是个甜言蜜语的,如今见他这样说,也不分辨,只默默的看那起子下人替孙权更衣,谁曾想平时在孙权身边伺候的几个大的今日宫内皆有事,就没跟了出来,现今在眼前的是个不成体统的小子,怎么对付得了那套精细家伙,费了半天的劲,只解不开,又一时手没个轻重,倒刮搡了孙权几下。孙权素日是个喜怒无常的,哪里又耐心等他,只要发作,却被陆逊拦下。陆逊堪堪走过去,道:“你们且下去,陛下这一趟来,想必也受了些风寒,你们叫几个人,去小厨房煮些去寒的姜茶姜汤来。快去。”一面亲自替孙权解了外头的蓑衣,换了常服,道:“说了你几次,也都不听,一日不见难道我就死了不成,也劳你这样一天三次的来看我。自己的身子难道就是不金贵的?整日这般黑家白日的闹,也没个尽头,我竟不知陛下今年贵庚几何,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再听不进去人言的。”孙权听他说着,虽是嗔戒之语,听在他耳朵里却说不出的受用,也不去与他争,只呆呆的笑道:“我想着天不好,便不叫你进去了,宫里又有些事,这些人真是一日都不叫我安生的,故而来得晚些了,你可吃过了?”陆逊道:“早吃过了,你也不看现在什么时辰,刚要睡呢。”孙权道:“那我来得倒巧。”陆逊将那一套劳什骨子收了,道:“雨这样大,底下这衣裳是不怕雨的?倒也干净。”孙权笑道:“哪里不怕,只是外头还有人撑伞的,倒也淋不着。御伞是一层,家常的是一层,里里外外竟把我包得像个粽子似的。”陆逊笑道:“原该是这样,毕竟咱们家,也就只你消受得起。”孙权道:“你要喜欢这个,我也弄一套来送你。”说着,竟立时叫了人进来,吩咐道:“回头记着,把孤这一套再做一份送来给伯言,这一套倒还罢了,回去把御伞也送伯言一顶,刮风下雨,日晒霜雪的,还该日日都撑着才好,也是个庇佑。”陆逊忙道:“这却使不得,这样好的东西,真真折煞我了,别人看着也不象。”不曾想那传令的人体贴孙权心思,早已出去通传,孙权也并不留心,只推了陆逊进了里屋,道:“你就教他去吧,回头还有好的赏你呢,这就受用不起了,日后得了更好的,那该怎么着呢?”正说话间,下人已煮了姜茶上来,陆逊捧了递给孙权,道:“还说呢。前儿你才教人送来大箱小箱好些东西,我打开一看,皆是御用的上等珍品,这些东西别说同朝的,就是先前几任故去的都督将军皆不得的,如今单赏我,如何不教外头人说闲话呢。更何况我年纪又幼,不过带军几年,论资排辈哪里轮得到我,你却这般偏心,只怕寒了好些人的心,以后还该多顾忌顾忌才好。”孙权却道:“我最看不上那起子没本事还要逞威风的登徒浪子,别的没得着你的这些东西,那自然是别的没你对我这般尽心,先前我是没有,现时我既有了,便偏要给你,我看谁敢在背后嚼舌头。”陆逊见他犟劲又上来了,知道劝也是无益,便不再说话,只坐在一旁默默喝茶。孙权见他不说话,便有意将话岔开,道:“我也不是白给你东西,原是有事求你,你既不收,那我也不敢开口了。”陆逊听了,叹了口气,道:“真真是我命里的天魔星。也罢,你先说来听听。”那孙权便将今日公孙渊谋逆自己欲御驾亲征之事皆说与他听。陆逊听后,便道:“公孙渊身居蛮夷,扰乱中原,拘禁使节,实是可恨可怒之人。但若说陛下要亲兵讨伐,伯言认为万万不可。一则是如公孙渊之徒远窜蛮荒,陛下以万乘之尊亲自涉险,期间危艰险恶,实是难料。二来,当今天下纷乱如云,群雄竞起,虎视眈眈,如今正是圣明教化,平定华夏的好时机,却因这小怨而生大怒,古人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如今陛下若要亲征,岂不是违背了这垂堂之语了么?陛下还该休养生息,早定中夏,如此天下一统,公孙渊之流必不战而降,又何须我们亲去讨伐他呢?”这一席话,直说得孙权说不上话来,半晌才笑道:“我说你并没偏了我家东西,真真是不错的,就方才这几句话,便是黄金百两也难寻。既如此,我不去便是。”陆逊见他听劝,再喜不过的,两人便和和美美的,就着这话又喝了一会子茶,待到子时三刻,见雨势没有丝毫减意,便教人收拾了床铺,索性在陆逊这儿睡了一夜,自是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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