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悠悠》迟丽

48、第八章 出走

　　杜筱郁听到付兰儿带着一个包裹走了，失声叫道：“糟了！”春纤跟随杜筱郁那么多年，心细如尘般的敏锐也有七分相像，听到这句“糟了”春纤也明白了八九分，向汪府来人道：“付小姐不在这里，你们到可能的地方再找找，这边一有消息就打发人去将军府报信。”来人无法，依言去了。
　　春纤扶着杜筱郁落座问道：“兰儿是去找艾瑞克了？”杜筱郁点点头道：“八成是这样的，这个丫头真是太任性了。”春纤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杜筱郁想了一下道：“艾瑞克这次的行动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没有多问他要去哪儿，想必兰儿也不知道，这样乱走怎么行。”春纤道：“还好，艾瑞克肯定去战场了，上海说大也不大，哪里打仗还是问得出来的。”杜筱郁叫小雁道：“小雁，你马上出去一趟，到艾瑞克的报社打听一下，付兰儿有没有去过。不要勉强，问到问不到都快去快回。”小雁答应着去了。
　　春纤道：“您还是上楼休息一下吧，兰儿也不是小孩子了，再怎么说也是官家小姐见过世面，我们等等消息再做打算。”杜筱郁望着窗外出神道：“春纤，要是再退回去五年，我也会头也不回地随他去。兰儿真好，年岁那么小轻盈盈的，想喜欢谁就喜欢谁。”春纤知道杜筱郁除了担心付兰儿，心里最牵挂的还是汪沅之。毕竟这些人中只有汪沅之是去正面作战的，这一去是真正的生死未卜。听着杜筱郁的叹息，春纤仿佛回到了几年前，也有些出神道：“谁说不是呢。”杜筱郁摇着头道：“也不是，当年我不也没有走吗？兰儿爱得比我纯粹，可是现在这个情况我真的怕伤害到她。”春纤听到杜筱郁提起当年，心中的自卑感又滋生出来，低头道：“别想太多了，你为这个考虑为那个打算，最后吃亏的总是自己。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春纤的表情言语杜筱郁看明白了也听明白了，拉着春纤的手道：“春纤，吃亏未必不是占便宜。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春纤叹了口气道：“我先扶你上楼，有事你叫我，别再自己下床了。”
　　不一会小雁回来了，上楼回道：“小姐，付小姐的确去过报社打听艾瑞克先生的去向，可是没有人知道她便走了。”杜筱郁有些悬心，吩咐道：“你去歇着吧，另找个人去把曹管家请来，我有事要问。”小雁道：“不用另找人了，还是我去吧。”说完转身下楼了。
　　曹管家到后杜筱郁勉强支撑着身子倚着床头道：“曹伯伯，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是什么地方在打仗？”曹管家看着苍白虚弱的小姐心里担心嘴上还不好说，只回话道：“现在外面的情况不大好，日军开始还只是小规模的摩擦，后来渐渐就变成了明目张胆的侵略。现在在闸北一带，国军已经组织反抗了，只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杜筱郁问道：“是在闸北一带打仗是吗？”曹管家点头道：“是，闸北宝山一带，据说那边真是惨啊，日军一通轰炸，也不管是军营还是民宅，炮弹不长眼睛老百姓遭了殃。”杜筱郁听得直揪心道：“曹伯伯，付兰儿离家出走很可能是去战区了，有没有可能沿路找找她？”曹管家一惊问道：“付小姐出走？她为什么要去战区呢？”春纤接道：“曹伯伯，其中的事以后再说，我们很担心付小姐安全，能不能派人去找一找？”曹管家摇着头道：“这恐怕很难，战区已经封锁了，付小姐也未必进得去。”杜筱郁不说话了，曹管家退出去。春纤安慰道：“小姐别担心，兰儿去不了战区自然就会回来的。”谁都知道这是一句安慰的话，人能封锁得住，炸弹岂是只会在战区爆炸。只是无论怎么着急也只有等，兵荒马乱的个人的力量显得那么渺小。
　　冬日天短，不觉怎么天就黑了。杜筱郁道：“春纤，你先回去吧。天黑了不安全，别让文泽担心。回去告诉他，只要存着正气，我们都能渡过难关的。”春纤也惦记于文泽，点头道：“那我先走了，你千万好好休息，我回去和文泽商量一下，明天再来看你，咱们一起想办法。”杜筱郁点点头。春纤又交代了小雁一些话才去。
　　再说付兰儿从杜筱郁那里急急回到将军府，一路上打听大概弄清楚战区在哪里，又去了趟报社可是没有得到可靠消息。天不怕地不怕是她天生的个性，居然还没弄清楚就回府简单收拾了东西不告而别。她只有一个想法——找到艾瑞克，采访也好，打仗也好，她都要相随。除了情感，付兰儿另外还有一点点玩心，从小就喜欢凑热闹，只是这战争的热闹没凑过，错过了总觉得遗憾。有了这两个目的付兰儿更加义无反顾了，她知道所有人都会不许她去，干脆谁也不告诉就这么偷偷溜走。
　　付兰儿从街上零星路人嘴里拼凑着消息，大约知道往闸北一带走就对了。可是刚刚出了法租界，情形就完全不同。大批大批的难民露宿街头，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付兰儿走在中间显得像是天外的人，那么不协调。看着这样的情景，付兰儿的心狂跳着，她仿佛掉进了地狱，真想转身逃走，可是寻找艾瑞克的信念支撑着她还是向前走。还没走多远就觉得天黑了，她想找家客栈住下来，可是沿途都没有看见开门的店铺。又冷又饿又累的她实在走不动了，顾不得许多了见路边有块草席，付兰儿一屁股坐在上面倚着棵冷冰冰的大树休息。抱着包裹心里恨道：“家里桌子上还有一碟核桃酥呢，怎么就不顺手带走。”正恨着，突然手里的包裹被人一拉，付兰儿抬头一看是两个穿着军装的家伙。她在南京见惯了穿军官服的人，像这种列兵军衔的军装她自是不放在眼里，喝道：“抢我的包袱，好大胆子！还不还我，本小姐今天心情不好，没空教训你们。”两个大兵见孤身一个小姑娘居然这么大口气，先是一愣后又笑起来：“哟，小姐，那你就腾出点功夫教训一下大爷。”说着要摸付兰儿的脸。付兰儿哪里见过这阵势吓得直喊救命，恰巧一辆军用吉普缓缓开过来，付兰儿一蹲身躲过大兵的脏手，迎着车灯直挥手。
　　幸亏车速不快，一个急刹车在离付兰儿不到十厘米的地方停下来。付兰儿跑过去，敲着车窗大哭大叫，两个大兵见是军车早就逃得无踪无影。车窗摇下，付兰儿一愣神，破涕为笑惊叫道：“秦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