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悠悠》迟丽

28、第四章 暗捕

　　不知怎么的，杜筱郁总有一种坐立不安的心慌。“小雁，你出去叫扫院子的先去别处。”院子里竹扫帚划过地面干燥的声音叫杜筱郁心神不定。小雁出去一时回来了，说道：“小姐，声音是从墙那边传来的，您怎么就听着了呢。”杜筱郁站起身来说：“怎么会这么大声音，对了，你到太太那边去看看我爹回来没有，别惊动太太，看看就行了。”小雁应着去了。未等小雁回来，杜筱郁实在心烦推门出来，也走到了母亲门前。未及进屋，便听到了那个担心已久的声音。
　　“不好了，太太，老爷他……”曹管家踉跄地跑进来。杜筱郁并未听真，杜太太听声也忙出来看是何事。
　　曹管家慌慌地喘着粗气：“太太，小姐。老爷出事了……”杜筱郁扶着母亲，忙说：“曹伯伯别着急，进屋慢慢说。”曹管家随母女俩进屋落座，说道：“下午的那个王经理是来向老爷报信的，说日本人已经查到我们货栈，让我们把新闻纸都处理掉。可是时间那么紧，要处理只能烧掉，新闻纸太珍贵了现在这些存货是预备供应给《申报》和《新闻报》的，老爷不肯烧只将纸藏在货栈其他货物中，原想等明天再另藏他处。不料日本人来得那么快，而且怎么那么容易就找到了纸……”杜太太还没太听明白，杜筱郁问道：“这么说我爹被日本人……”曹管家摇摇头说：“日本人碍着在租界没有抓老爷，只是通过巡警将新闻纸没收。可是后来老爷说上街买点东西，结果这一去就没回来，我越等越觉得不对劲，跑回来看看老爷果然也没有回来。
　　“天都快黑了，买什么都该回来了啊。”杜太太只愿意相信老爷路上被什么事耽搁了。杜筱郁却不得不多想，但也不愿意多做设想，只问道：“曹伯伯，那您的意思是……”曹管家点点头，叹了口气。杜太太再坐不住了，追问道：“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呀。”杜筱郁向曹管家使了眼色，对母亲说道：“没什么要紧的，上次的事您还记得吧，即便是被什么人抓走了也不过是为了要钱。”杜太太想起上期宪兵司令部的事，便点头不语了。杜筱郁扶母亲躺下，安慰道：“妈，您别着急，我和曹伯伯出去想想办法，没事的。”杜太太直觉浑身无力，哭道：“我们做生意的人家，这是招谁惹谁了啊？”杜筱郁命小雁服侍太太，自己和曹管家往书房去了。
　　“曹伯伯，依您看我爹是落在谁的手里？”杜筱郁没有说明，她期待着能从曹管家那里得到一丝希望。曹管家叹了口气，说道：“小姐，这件事和之前的勒索不一样，如果是宪兵司令部抓人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老爷多半是落在日本人手里，他们不能在租界明抓就经常搞暗杀这一套。”杜筱郁胃里一阵翻涌绞痛，重复道：“暗杀？”曹管家自悔自己说话未经考虑，只因为面前的这女孩子表现出惊人的镇定，他将杜筱郁当做一个有担当的当家人来看，可毕竟她还只是个女孩子，而且出事的是自己的亲爹。杜筱郁愣愣地半天没说话，她知道像这种事，不可能有什么正当的理由问罪，而日本人也决意不会轻饶。曹管家说道：“小姐，方才是我太急躁了，依我看他们不会就这么杀了老爷。”杜筱郁抬头希望他能给出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她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
　　曹管家说道：“他们已经把新闻纸搜走了，只杀了老爷并没有多大意义，日本人这么大费周章从租界绑架老爷，必是想从老爷这里得到更多的线索。”杜筱郁点点头，说道：“那么爹现在还不会有事，只是不知道他们会怎样折磨他……”曹管家握紧了拳头，砸在桌子上。突然门开了，有人闯了进来，杜筱郁定睛一看原来是小雁神色慌张的，问道：“出什么事了，你这么慌里慌张的？”小雁带着哭腔回道：“太太她……小姐你快去看看吧。”杜筱郁忙疾走出去，边走边嘱咐曹管家叫大夫。
　　杜太太等女儿和管家出去，自己慢慢将这些年来家中的生意往来琢磨了一遍，便品出味儿来了。依稀感到事情的严重，焦急攻心竟然昏了过去。杜筱郁坐在母亲床头，忍着眼泪朝门外大声道：“大夫怎么还没到？”
　　一时大夫来了，瞧过病人走出屋子。杜筱郁探问到：“可有大碍？”大夫说道：“令慈本来身体就弱，又上了年纪，加之惊吓过度，急火攻心，我开几服药得慢慢调理，切不可再受刺激。”杜筱郁点头，命人送出大夫抓药来熬，自己回到母亲房中。此时杜夫人已醒，见筱郁进来忙问：“你爹……”“没事的，这阵子总是乱抓人，遭殃的不只我们一家，疏通一下就没事了，曹伯伯已经去办了。”杜筱郁拉着母亲的手安慰道，同时也是安慰自己。叙了一会话药已煎好，杜筱郁亲自服侍了汤药，直等到母亲沉沉睡了。
　　杜筱郁出来，与曹管家商议可不可以打点一下，救出老爷，只是杜家毫无门路。杜筱郁交待：“曹伯，太太已经不能再受刺激了，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与她说，有什么事找我就是了。”曹管家答话，只愣愣地看着眼前这小姐，眼中那份坚定震人心魄。
　　杜筱郁回到自己房中，考虑着要不要找艾瑞克商量。不行，抓人的是日本人，艾瑞克帮不上忙而且他身份特殊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不能把他卷进来。那怎么办呢？该怎么办呢？突然杜筱郁浑身酸软，心里空空的，方才在母亲面前的镇定干练都不见了，离开了需要照顾的人她才觉出自己是多么的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