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悠悠》迟丽

23、第七章 错爱

　　夕阳半落，一道门关了满屋子的霞光。来南京这些天，这个傍晚最惬意，艾瑞克有些沉浸在此情此景里，不防被敲门声吓了一跳。梦往往在最美的时候醒来，这样人才能活在现实中。两个人忙藏起了琴谱，杜筱郁开门见是店里的伙计，问道：“什么事？”伙计回答：“我是来问问，刚有一位客人退房，不知道你们还需不需要？”杜筱郁忙接道：“好，好，哪一间帮我们留下来。”伙计应着去了，杜筱郁掩了门笑着说：“这可真应了那句老话‘船到桥头自然直’，一件件难事去如抽丝。”“亲密接触”的这几日，艾瑞克视为生命中最完美的时光，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苦笑一下，小声念道：“唉，正经该叫‘天公不作美’才对。”杜筱郁没听清楚，问道：“什么？”艾瑞克笑道：“没什么，哪个房间？离你不要太远方好。”
　　艾瑞克接着说道：“我们后天回上海，付云家你也没得空去了，本来付兰儿也只是一时任性。我们一会出去吃晚饭吧？”杜筱郁摇头道：“还是在客栈里吃不要离开的好，安全回上海多少晚饭不能吃的。不过付兰儿我还是应该见一次的，答应过她，就不能这样没有声息地走了。”艾瑞克见如此说，只好作罢，搬去斜对门的房间，一宿无话。
　　第二天早饭后，杜筱郁穿戴整齐一个人前往付府。付兰儿见是杜筱郁来了喜出望外，但又向门外看了看问道：“郁姐姐，你一个人来的啊？”杜筱郁品出几分意思，笑道：“可不就我自己，不然还有谁？”付兰儿居然羞涩一笑，说道：“哪还有谁。”杜筱郁拉着付兰儿的手笑道：“我也不是随便收徒的，得检查一下你的条件。”付兰儿也笑了，回身端了杯橘子汁递过来，说：“其实啊，我也并不是认真要学琴。”这倒出乎杜筱郁的预料，接过水惊道：“哦？”付兰儿一眯眼睛笑着说：“郁姐姐你别误会，我不是不愿意跟你学，是根本就不愿意学。”杜筱郁更不明白了，问道：“哦？可是那天你……”付兰儿一撅嘴说：“那天刚一见你们进来，我爸就嘱咐我一定和你那样说。”
　　杜筱郁这才清楚了，之前下意识里的那些小疑惑也都解开了。付云定是和自己一样，为材料送不出去而发愁，他必是和艾瑞克一样彼此见过照片，那日“巧遇”事情才会如此顺利。付兰儿还撅着小嘴说：“他一定是看我们投缘就让你教我琴，这样我就不好拒绝了。可是也不对呀，刚一见面他怎么知道我们会投缘的呢？”杜筱郁一笑不语，付兰儿不依不饶问道：“郁姐姐你知道原因吗？”杜筱郁笑道：“我哪里知道，既然你不想学琴，那我们做点什么呢？”付兰儿诡秘一笑，小声说道：“我们去骑马。”杜筱郁再没想到眼前这个小人儿居然要骑马，问道：“家里人不知道吧？骑马我不能陪你，再说我也不会呀。”付兰儿小嘴又撅上了，马上又有了新主意，立刻兴趣盎然说道：“那叫上艾瑞克吧，他肯定会。”杜筱郁在心中勾勒那样一副画面，一片空地里，枣红大马上，艾瑞克和付兰儿共乘一骑，头盔、防护服、长筒马靴，付兰儿的长发在风中随意飞扬。付兰儿见杜筱郁不答，又问了一遍：“郁姐姐，艾瑞克一定会骑马是不是？”杜筱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她知道付兰儿除了骑马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但她想问的，正是自己此时不忍心能说的，愧疚感在杜筱郁的心中升腾着。
　　不能说，只能躲，杜筱郁一咬牙脱口道：“兰儿，我们要回上海了。”付兰儿一惊，问道：“艾瑞克……还有你怎么会走呢？”这一句问得奇怪，好像在她心中艾瑞克是不会走的，他已经走进了自己的生活。杜筱郁勉强笑道：“我们家不在南京，迟早要回去的。”付兰儿几乎哭了出来，重复道：“你们家……”杜筱郁忙解释道：“是啊，我家，艾瑞克的工作都在上海，这你是知道的呀。”付兰儿点点头，小声问道：“那，那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们。”杜筱郁略略一迟疑，说道：“什么时候走要看艾瑞克能买到哪天的火车票，你不用去送了，说不准还是半夜的车呢。你可以写信给我呀。”付兰儿点点头，杜筱郁要来纸笔留了艾瑞克的地址。
　　这番言语后付兰儿也没有心情骑马了，杜筱郁便起身告辞。付兰儿闷闷不乐将她送到门口，远远便看见父亲也送人出门呢，走近只听付兰儿叫了声：“汪小叔走好……”声音太过平静远不似她往日性格。汪沅之回头正碰见杜筱郁的目光，忙一点头，向付兰儿问道：“今天这百灵鸟怎么蔫了呢？听说你在学琴，是不是挨先生批评了？”付兰儿也不言语，付云向杜筱郁点点头说道：“我这个女儿被她娘惯坏了，让你见笑了。正好，沅之就麻烦你替我送送杜小姐，现在外面太乱了。”汪沅之笑道：“应该的。”杜筱郁笑道：“有劳汪先生了。”两个人辞了主人一同出门上车。
　　付云见女儿今天的表现太反常，问道：“兰儿，你怎么了？”付兰儿怔怔地望着门外，仿佛自语道：“他们要走了。”付云更是奇怪，说道：“傻孩子，你说什么呢，他们是客当然要走。”付兰儿回头小声说了一句：“艾瑞克要走了……”尾音里居然带着哭腔。付云明白了五六分这小女儿心事，又气又急，说道：“你这孩子是不是中邪了！人家是有……”没等父亲把话说完，付兰儿接道：“谁说有了？他自己没说，郁姐姐也没说，那就不算！”付云当父亲的也不好多说，付兰儿也不出声，让过父亲匆匆而走。付云喊道：“你这疯丫头又要干嘛？”付兰儿头也不回，扔下一句话：“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