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悠悠》迟丽

22、第六章 再逢

　　付兰儿喊了一声：“汪小叔！”便小鸟一样蹦跶到那人身边，撒娇道：“小叔，你看这还像我家嘛！”那人抚了一下付兰儿的头，走向杜筱郁。付兰儿紧随，附在杜筱郁耳边小声说：“这是我爸爸的朋友，很厉害的哦，和你一样在上海，他来南京是授少将衔，叫汪沅之，你也叫他汪小叔吧。”
　　杜筱郁一笑，向汪沅之点点头。汪沅之又看一眼艾瑞克，也点头道：“世界真是小啊，在这里也能相遇。”付兰儿瞪大了眼睛，指着杜筱郁和汪沅之惊道：“你们，你们认识啊。”杜筱郁笑道：“你这丫头，我们算是故交吧。”艾瑞克接道：“只是，这付家门口不像是个叙旧的地方。”汪沅之点点头，向外面的人说道：“他们二位是我的朋友，还要搜吗？”那伙人并不认识汪沅之，但他们识得那一身戎装和少将军衔，唯唯诺诺奉承道：“将军说笑了，您的这两位朋友一看就是文化人，斯斯文文的哪还用搜查呀。”说完作揖让路，四人一同出门。付兰儿还要相送被杜筱郁拦住：“家里还有客人，他们可都是冲着你的生日来的，快回去吧。”付兰儿无法，冲着汪沅之手里还指着身后那几个人，嗔道：“哼，你们都是一伙的。我把我老师还有艾瑞克交给你了，有一点为难他们的兰儿再不叫你汪小叔了！”一席话说得三人都笑了，付兰儿自己也撑不住笑了起来。
　　艾瑞克和杜筱郁本想叫人力车回旅店，但汪沅之再三邀请两人坐自己的车走。艾瑞克也怕杜筱郁手里的琴谱再有闪失只好应邀，替杜筱郁开了副驾驶一边的车门，自己坐进后座以视尊敬。
　　车内的气氛有些尴尬，空气紧张得不亚于那日舞会上三人相逢瞬间。汪沅之先开了口，问道：“你们二位来南京是……”杜筱郁忙答道：“家父有一笔账，他自己又走不开，只有我来走一趟。”她思来想去终于忍住没有再做解释：艾瑞克另有公务，两个人才同路的。杜筱郁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解释的冲动，好像是不想汪沅之误会，但此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外人“误会”吗？难道潜意识里并没有将汪沅之当做是外人？杜筱郁又不禁想到那场初逢的舞会，做着假设：如果当时父亲没有走过来，自己会接受谁的邀请？这一回杜筱郁心里是清楚的，正因为有了倾向才会生出那个假设，不禁看了汪沅之一眼，不想汪沅之一转头，两个人的目光结结实实地碰在一起。愣了片刻，到底汪沅之持重，稳稳说道：“艾瑞克先生贵姓？也是来收账的？”艾瑞克看到汪杜二人那一刻相视，心下正翻腾着，见问答道：“免贵姓梁，我是奉杜伯父之托陪筱郁来的。”这一回答再清楚不过了，汪沅之不妨突然一刹车，杜筱郁惊魂稍定再看前方一只小猫慌慌而过。剩下的一段路，三个人都不说话了。
　　旅店门口，梁杜两人下车，汪沅之只在车上挥手相送。杜筱郁第一次没有挽着艾瑞克，手里紧紧攥着琴谱，仿佛是在为自己找的理由。
　　进了门，杜筱郁终于可以为一肚子疑问找答案了，没等坐下便问道：“你向付云手里塞了什么，他就这么信任你了？我手里的这本不是琴谱吧？”艾瑞克虽一路不满，还是详细解释道：“我有一枚特制的党旗小徽章，原打算找机会向他表明身份，可今天的场面超出我的预料，情急之下就把徽章塞给他，还好付云一下就摸出来了。”杜筱郁边听边点头，问道：“你还有这样的徽章？我怎么没见过？这次出门你身上怎么能带着这个东西呢，多容易暴露身份！”艾瑞克终于露出了笑容，说道：“才几天就像个专业特工了，警惕性这么高。你放心我不拿出来是不会被发现的，看你离我这么近都没见过呢。”杜筱郁红了脸，说道：“那一旦你被搜身呢？”艾瑞克解释道：“我贴身放着，除非被捕，而且我现在是洋文报的记者，如果真的有人敢抓我，那时候我的身份就已经不必任何东西证明了。”说到被捕两个人都沉默许久，杜筱郁随手翻着琴谱，指着一篇问道：“这首曲子不是用钢琴弹的吧？”艾瑞克笑道：“幸亏你不是特务，不错，这篇不是琴谱，是密码。”杜筱郁马上有了兴致，眼睛里闪着光问道：“密码？怎么翻译？”艾瑞克摇摇头笑道：“这个你可问倒我了，别说我就是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翻译这篇密码。”杜筱郁更加疑惑：“任何人都不能？”艾瑞克解释说：“是任何一个人。你看，这首曲子是分声部的，每一声部要有不同的人用不同的密码书翻译，然后和在一起才是一篇完整的文章。”杜筱郁点头道：“嗯，这样即便有我这样能看出不对劲的人看到也拿它没办法。呵，是谁发明的啊？一件危险紧张的事，居然采用这样浪漫的解读方式——志同道合之人同奏《正义交响曲》！对了，我们的任务算完成了吗？付家我是不是还要去几次，不然会惹人怀疑。”
　　艾瑞克点头，说道：“算是完成一大半吧，要把琴谱顺利带回去才算大功告成。”边说边深深望着略带激动的杜筱郁，这个女人的每一种特质都值得人爱：聪明、敏感、激情、才气……还有美丽。
　　窗外，晚霞一抹，夕阳收起了万丈光芒反而比圆月多出几分缠绵与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