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时》景山颜

6、中秋怨月圆

　　“德子她娘，我回来了！”宋福扯了嗓子嚷嚷一句，屋子里便传来福婶的声音：“咋的这么晚才回来，都等你呢。”
　　福婶子从屋子里面走出来，却瞧见宋璟之跟在宋福身后，一时慌了神，微背过身去抱怨道：“有客人来也不说一声。”
　　福伯和宋璟之笑着对视一眼，宋福才道：“德子她娘，你瞧瞧这是谁？”
　　福婶子这才回过身来打量一番璟之，半晌才惊了叫出来：“小少爷？！”
　　宋璟之点点头笑笑：“婶婶，我是小之。”
　　那福婶子本是宋府大夫人颜清从娘家带过来的大丫头，后来嫁了宋福才离开宋府，专心照顾家里。福婶子向来是不欢喜二房那一家子的，所以从来只叫璟之“小少爷”。全不顾另外两位。
　　宋府的事福伯也总是要与她说上几句的，当年璟之突然失踪，福婶子就狠哭过几场，只怪自己没守好小少爷，死了也没脸见夫人。如今突然见了宋璟之，她也同样是惊诧与喜悦并存的。
　　“嗨，你看我，站这儿干啥，少爷快进屋去，进屋去。”福婶子笑着招呼着。

　　屋子不是很大，但对于平头百姓来说也算顶好的了，屋子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一家人围坐在桌前，显得其乐融融。
　　福伯乐呵呵的从儿子手上接过刚满两岁的小孙子，逗弄着他叫爷爷。
　　璟之坐在一旁，看着宋福一家人有些出神，在宋府的中厅里向来是没有这么无拘无束的，大家子的要求摆在那儿，别说这般无礼的大笑，即便是勺子碰了碗边的声响大些，都有可能换来一顿打骂。
　　福伯叫了声“璟之”，他才回过神来，一边应着福伯的话，一边暗笑自己怎么什么时候也惦记着那个地方。正巧福伯把小孙子递给他，璟之忙接了过来，却实在不懂得怎么抱孩子，颇狼狈的动作又引得一家人哈哈大笑。
　　吃罢晚饭，月亮也已经悄悄的爬上来了，宋璟之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仰头望月，十五的月亮那么圆，好像是存心耻笑他这个归不了家的游子一般。宋璟之扯了嘴角的笑笑，微摇着头想打消自己的想法，这两天的情绪太怪了，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么个多愁善感的人了？那里明明没有谁在乎自己，自己还想舔着脸回去不成？他已经打定主意明日一早就走，宋福再来嘱咐他明日多睡会儿，晚点再回宋府去看看时，他也只是胡乱的应付了几句，并不答应也不拒绝，他晓得福伯的最是能唠叨，也最是宠自己，一定会原谅自己的不辞而别。

　　福伯刚过寅时就收拾收拾回宋府去了，走之前还悄悄的进房来给宋璟之盖了盖被子，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动作，璟之却差点红了眼眶。他终究还是忍住了，丝毫没让福伯察觉出异样来。待到辰时，他才去与福婶子道别，福婶子只道他是回宋府去，也并没多少什么，只是嘱咐他注意身子。宋璟之一一应下，才拿了行囊出门去。
　　宋璟之有些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他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从谷里出来后，他只知道一门心思的往都城赶，往那个家赶，此时没了目的地，才觉得这纵横交错的街道这般惹人心烦，街街热闹，却没哪一处是他要去的。
　　前面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是凑得什么热闹，宋璟之本想绕过去，却透过人逢瞧见一个老人扑倒在地上，扯着谁的裤腿苦苦哀求着，神色凄惨。宋璟之忍不住也停下脚步。
　　“这位爷，求求您了，我一家老小可都指着这个摊子呢，您说要陪多少，我赔给您。”老头焦急的祈求道，深怕惹急了面前的爷，自己的油条摊子就要被那人的手下砸掉。
　　那被称为爷的人大声骂道：“赔？卖了你也赔不起爷我的一件衣裳。”
　　宋璟之皱了皱眉，他大约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大约是那卖油条的不小心将油溅到了那满脸麻子的“爷”的身上，弄脏了衣服，那麻子便不依不饶，要砸了油条摊子。
　　“不过是溅了些油，你把衣服脱下来，让那老人家给你洗了干净不就行了？”宋璟之站在人后，看着地上的老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有了人开口，围观的人也你一言我一语的声讨起那麻子来，那人和他的手下没想到会被别人斥责，都慌了神，好一会儿才无力的辩解几句，却很快又被围观者的指责声给打压下去。
　　这时一个站在前排的少年朝大家抱了抱拳，道：“各位叔叔婶婶，哥哥嫂嫂们，这位‘爷’既然非要这位老人家赔钱，我看不如我们大家凑一凑，帮一帮这位老人家吧。”说罢，他从口袋里掏出几粒碎银子放在了油条摊子的桌上。
　　众人也多多少少都拿了些铜子出来放在桌上。
　　那少年看了眼桌上的银子，问：“够吗？”
　　麻子本来已经没有多少气势，此时被这么一问，倒又扬了脑袋道：“够？够买个袖子的。”
　　那少年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压在桌上，又问：“够吗？”众人见了那锭银子皆是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大一锭银子，无论如何该是绰绰有余了。
　　“呃，也就凑合吧。”那人嘴上说着，已经叫手下去取了银子回来，转身就走。
　　围观的人见热闹完了，也渐渐都散了开去。
　　宋璟之站在原地，没有挪步，越瞧越觉得那少年面熟，待那少年侧过身来，看见她耳垂上戴耳环留下的印迹，才终于确定，那个女扮男装的少年，正是宋府的表小姐—姜淮
　　宋璟之看着姜淮的背影，没走出两步，先前闹事的那伙人却又冒了出来，独独把姜淮围在中间。脸上猥琐的笑着，不知说了些什么，惹得姜淮怒目耳视。那麻子没说两句，便站得更近，手就要碰到姜淮的身子，却突然被人紧紧抓住。
　　“放•••放手！”麻子被宋璟之捏得痛叫出声。
　　宋璟之松开手，护着身后的姜淮退后两步。本想离开，却被麻子的手下死死围住。
　　麻子脱离了宋璟之的挟制，又发起狠来：“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也敢管老子的事！今儿你就别想完整的走出去。”
　　宋璟之嘲弄般笑笑，打量一圈麻子的手下，轻蔑的问：“就凭你们？”
　　麻子的一个手下没等麻子发号令就冲上来准备给宋璟之一拳，还未出手，便被璟之一脚踢出几步远。
　　那些小啰啰这下都有些忌惮宋璟之的腿法，可毕竟是人多势众，一起往前冲也就不怕什么了。
　　若是单单对付这些小啰啰大概也没什么难得，可如今身后还护着个人，宋璟之便觉得有些吃力了，况且他也并不敢对那些小啰啰们使狠招，此时是在大街上，光天化日之下弄死一个可不是好玩的。
　　远处几个穿着宋府坎肩的家丁朝他们这儿跑来，那几个家丁显是来找姜淮的，见了姜淮一身男装倒也不奇怪，看见了宋璟之他们那阵势，只得上来帮忙。
　　有了家丁照看姜淮，宋璟之很快就把那几个人收拾的只有在地上打滚的份，麻子没动手，看见这情景转身就要逃，宋璟之看了一眼，也没精神再去管他，倒是一个家丁准备去追，却被姜淮叫住了。
　　宋璟之的衣裳被弄得皱皱的，还被溅上了许多泥水，显得污秽不堪。他皱了皱眉，捡起地上的包袱准备离开，身后却传来姜淮的声音：“宋璟之！”
　　璟之回头看她，没有说话
　　“你••••••你去哪？不回家吗？”姜淮声音不大，微微有些虚心。
　　宋璟之扯了扯嘴角，嘲笑：“回家？”他自小便是一个极骄傲的人，无论何时，任谁也不能这般玩弄于他。
　　“你，你衣服都脏了，总要回去换件衣服吧。”姜淮思索着开口。
　　“不必了！”宋璟之伸手拍了拍衣服，话音刚落，却突然想起什么来，再轻抚一边前襟，又略带惊慌的当街在地上解开包袱，一通翻找。
　　“怎么了？”姜淮奇怪的看着宋璟之，问。
　　宋璟之呆呆的想了一会儿，才终于释然的笑笑，道：“我倒小看福伯了。”又慢慢收拾好包袱，背在肩上，冲姜淮拱了拱手道：“麻烦表小姐领我去趟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