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时》景山颜

28、有口却难辩

　　陆仁甲不安的低声应：“属下该死。”他不敢继续说下去，只不过是把宋璟之关到牢里去就引得罗渊如此的怒火，他若是知道了••••••
　　罗渊不耐烦的道：“去两个人，把他领回来！”陆仁甲连看罗渊一眼也不敢了，忙应了“是”退出去。
　　••••••••-------------••••••••••••----------------------•••••••••••••••••••••----
　　宋璟之缩在牢房的一角，那是他能找到的最温暖的地方。脚边有一个被扔进来的窝窝头，宋璟之没有碰它，食嗟来之食不是他所能接受的，他宁可有尊严的饿死。况且，他并没有丁点食欲。宋璟之闭着眼靠在墙上，嘴唇泛着白裂开口子。此时独自身处牢房，宋璟之也没了顾忌，咳嗽得愈发剧烈。衣衫还是那件沾满了庚生血迹的侍卫服，散发着铁锈般的血气味。
　　宋璟之满脑子都是庚生死去时的场景，先时是没空想，现在静下来，那些场景便堵也堵不住的涌出来。他陷在无边无际的悔恨中，他恨自己那日为何那般绝情的吼骂庚生，恨自己没有拦住射向庚生的那一箭，更恨自己甚至不知道庚生的尸体现在去了哪里，会不会和那些叛军的尸体堆在一起被挫骨扬灰。
　　门外传来稀稀疏疏的走动声，宋璟之睁开了眼，警惕的往向牢门。
　　陆仁甲跟在狱卒身后进来，他看到宋璟之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惧，短暂，却令人震动。在陆仁甲眼中，这个新来的小子从来是无所畏惧的，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骄傲，虽然有时这种骄傲令他显得有些难以接近，但陆仁甲不得不承认，宋璟之是一个优秀的侍卫、军人。那个不到弱冠之年的孩子从不惧与举起手中的箭射向敌人，那份稳准狠本该是一个多年的军人所该具备。也正是因为这些，陆仁甲才越发怀疑他的真实身份，才越发痛恨他杀死自己兄弟时的狠绝。
　　然而，此时的宋璟之眼中竟闪过一丝惊惧。陆仁甲知道宋璟之为何会有这种反应，在每时辰十鞭子的酷刑下，害怕，恐惧，是再正常不过的表现。是的，陆仁甲对狱卒转达的命令是每个时辰给我们送进来的囚犯十鞭子。这原本是赏给陈克的，此时却将宋璟之一起包括了进去。这当然不是罗渊的意思，陆仁甲被罗渊刚刚的态度吓到，觉得不安，他不知道他这么对待一个“叛徒”是不是错了。
　　宋璟之依然能挺拔着站着，这让陆仁甲多少有些佩服，他将手中的包袱扔给宋璟之，道：“换身干净的衣服。”转身走出牢房。
　　一会儿，宋璟之狱卒押着送出来，身上是一套干净侍卫服，头发也被重新梳理过，人显得精神许多，只是脸色依然惨白。陆仁甲上下打量一番，觉得满意了，才叫人押上宋璟之朝罗渊的临时驻地金虎营走去。
　　--------••••••••---------------•••••••••••••••••----------------------------•••••
　　罗渊看了眼被缚住双手，跪在帐子中间的宋璟之，对陆仁甲扬了扬下巴。陆仁甲面露难色，刚要说话，却被罗渊瞪住，只得应“是”，上前解开了困住宋璟之的绳索。
　　罗渊皱了皱眉头，道：“都退出去。”陆仁甲这次再忍不住，提醒道：“大人，他••••••”话还没说完，罗渊已经喝道：“退出去！”陆仁甲心有不甘，还要说，却被一边的侍卫拉着一起退了出去。罗渊打量一眼一脸倨傲的宋璟之，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你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罗渊问。
　　“大人想知道什么？”宋璟之扬起脸，反问道。
　　罗渊轻笑：“我以为你会急着跟我辩解，你没有杀人。”
　　宋璟之摇摇头：“人是我杀的，无需辩解。”
　　罗渊手不自觉的握上刀柄，“为什么？！”声音已不似刚刚平淡。
　　宋璟之看一眼罗渊因紧张而紧握刀柄的右手，内心悲哀，罗渊果真是不信任他的，竟怀疑他是叛徒吗？不问不审便将他捆到牢里去，每个时辰的十鞭子，是为了让他屈服？所以才会在他挨了四十鞭子以后才来审问他？宋璟之不禁嗤笑
　　罗渊见宋璟之眼中悲哀，却露出嘲讽的笑，不解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愣了一下，才尴尬的松开右手。罗渊缓和了口气，道：“你身上的疑点太多，我需要你的解释。”
　　宋璟之对上罗渊的眼睛，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如果我说，要射杀你的是那个被我杀死的老兵，你会信吗？”
　　罗渊追问：“什么？”
　　“我看见他射出箭，我起先以为他在射杀叛军，那老兵转身要逃时才看见我，也许他是要杀人灭口。”
　　“所以，你先杀了他？”罗渊接道。
　　“是失手。他攻我要害，我出于本能。”宋璟之低下头，那是太过紧张，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直到人已经倒下，他才惊觉自己杀了一个御前带刀侍卫，他不安的前去查看，却被垂死的侍卫死死拽住衣摆。
　　罗渊沉默良久，却不得不开口道：“不，宋璟之，这不够，那老兵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你怎么说都行了。”这不能怪罗渊怀疑，宋璟之为什么会突然找他借银子，为什么老汪说他在射杀金虎营守卫时犹豫不决，为什么本该呆在老汪身边的宋璟之会突然失踪。那老兵是老汪派去找宋璟之的，他的离开只是偶然。
　　宋璟之想说他是因为庚生而掉队，寻找队伍时才撞上那老兵，可是刚刚入营门时，早已寻不见庚生的尸体，庚生也死了，就算说出来，罗渊也依旧会说“死无对证”吧。宋璟之这才发觉，他真的是辩无可辩。这里不是他的家，罗渊亦不是大哥璟堂，只要他说，他便信。
　　罗渊看到宋璟之低垂下去的眼睛，缓缓道：“并不是我不愿意相信你，可我是御前侍卫的主帅，我需要服众。我不能因为你的一句话，判定另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为叛徒。”
　　宋璟之几不可察的点点头。
　　罗渊接着道：“再过几日便要与大陈国交战，你去军中罢，战场立功，为兄报仇，原也是你所希望的。”
　　宋璟之抬头，“你不相信我？怎么放心我去军中。”
　　罗渊深深的看宋璟之一眼，不回答宋璟之，只说：“前面不足一百里便是沽边城，你哥就是在那里牺牲的。”
　　宋璟之瞳孔收缩，几乎浑身一颤，急切的还待知道更多却被进到帐子里来的人打断，来的人是老汪，陆仁甲几个也跟在后面进来。
　　罗渊用下巴点点宋璟之，吩咐陆仁甲说：“送他去前营。”
　　陆仁甲脸色严肃，只答一个“是”字便上来押宋璟之。
　　罗渊喊了声：“仁甲！”陆仁甲抬起头，罗渊强调：“送！”陆仁甲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松开了手，等宋璟之自己站起来。
　　宋璟之背脊僵直，先时被硬逼着换了衣衫时便是难耐的痛楚，再加上这一路来的折腾此时已觉难以支持，却倔强的不在脸上显出一丝一毫来。
　　直到宋璟之退出去，老汪的目光才从他身上收回来，他和罗渊在人后向来不分大小，不等罗渊说话便问：“你把他弄前营去干吗？”
　　罗渊看老汪一眼，把桌上的茶递给他，却不说话。老汪接了茶端在手里，略带不满道：“那孩子不像会是陈克的人，你不该那么对他。”
　　罗渊笑笑：“你骂陆仁甲了？”老汪一愣：“啊，嗯，那小子越来越没规矩了。诶，你别岔开话题。陆仁甲不老实我自会教训他，可也不会把他弄到前营送死去。仁甲说你先时听说宋璟之被送到牢里去了都火冒三丈，现在怎么倒自己把他往火坑里推了。”
　　罗渊微微不快道：“怎么叫往火坑里推，他有什么了不得的？送他去前营就是送死，难道那前营里其他的兵就都该死了？”
　　“可你也该顾念下他至少是你的下属，你向来对下属好过对你自己，怎么偏偏遇到宋璟之就变了样了？”
　　罗渊轻笑下：“你少往我脸上贴金。我从来都只按规矩办事。”又问：“你且来说说，我该如何顾念他。他几次三番的与金虎营的人交往都被人撞见过，每每派他去金虎营送公文，他便总会耽搁那么一会儿。几天前他与我借银子去买药，可我打听遍了这城里的药房，也没哪个药房卖过药给他。他还有多少事瞒着我，瞒着你，你知道多少？且不说宋璟之是叛徒抑或他只是杀了叛徒，单就是他擅自离队这一点我都能这么处置他。”

作者有话说

　　年底大放送，连着三天都更得整章呢。该表扬表扬吧。
祝大家元旦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