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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 11 ...


  •   我说,很久很久很久没有醉过。国光说,他很久很久很久没有放心去醉过。
      我怕宿醉头疼,你怕什么?酒后吐真言么。
      ——周助日记

      五个醉醺醺的东歪西倒的人在昏暗的路灯下拦车。
      钟国光一手扶着迷迷糊糊说话的陶成武,另一只手推着刚刚被陶成武一下打歪了的眼镜,“真智,我送陶成武回家,另外那两个,”他瞥了一眼眯着眼睛似乎站着就能睡过去的周助,还有树袋熊状挂在钱真智身上的海堂,“交给你没问题?”
      钱真智困难地挣开陈海堂的桎梏,空出一只手去拖周助,额角冒汗,“没、没问题,还好,他们喝多了也不乱动。”
      刚说完,陶成武一个大动作跳跃,吼道,“来!看我的垂直扣杀!”把钟国光惊得倒退一步,钱真智笑言,“国光,你那个比较辛苦。”
      钟国光急忙拉住往马路中央冲的陶成武,正巧一辆Taxi开过,他急忙拦下,把陶成武塞进去,回头道,“我先送他走。你确定没问题?有事立刻给我电话。”
      “拜托,队长大人,您快走吧,这新郎官可不能出任何差池。”

      钟国光侧过脸看他,平时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蓬松凌乱地覆盖在额头,他弯了一下眼角,笑得有点羞涩。
      橙黄昏暗的路灯给他的头发染上了点点碎金,柔化了表情,却深刻了回忆。
      钱真智忽然想起那么久那么久以前根本不应该发生的那个吻。
      各奔东西前的某一天,是大雨将至前的黄昏,天边的火烧云染红了寝室里闷热的空气,凑得那么近的鼻息,怎么就控制不了的心跳。
      好似梦一场。
      钱真智甚至不能确定那是否真的发生过。

      “国光……”而这时挂在身上的陈海堂猛然松了手,身体滑下去,钱真智忙不迭一把捞起他,眼镜掉到鼻尖,颇为狼狈。
      “真智,”钟国光眼底清明,“很多事情该忘记就忘记,该放下就放下。如果放不下,就去拿回来,总是等着守着,会丢的。”
      “队长在美国待这些年,国语水平见长啊,说的我都没听懂。”钱真智扶眼镜。
      钟国光弯腰钻进车里,看着他一贯波澜不惊隐藏在眼镜后的眼睛,轻轻摇头,“你懂的,”然后跟司机说,“师傅,开车吧。”

      没多久,钱真智也拦着一部Taxi。陈海堂依旧跟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他只得把周助塞到副驾驶位置,自己架着海堂钻进后座,他没打听到海堂现在住哪儿,只能带着他一块回他和周助住的酒店。
      周助一上车,头一歪,就彻彻底底地睡了过去。
      陈海堂则变本加厉地靠过来,脑袋重重地压在他的锁骨上,剪得短短的头发直刺着钱真智的脸,鼻腔里全是海堂呼吸里浓重的酒气,无处躲藏,酒精的浓度似乎要在心里灼出一个洞。
      钱真智觉得他似乎瘦了,比记忆里那个像刚会打鸣的小公鸡似的陈海堂更瘦。夜色里的皮肤白得触目惊心,眉头紧皱,眼角有淡淡的细纹,嘴角的轮廓深刻,一副防御过度的模样。
      当初那个嘻嘻哈哈眼里只有网球生活乐趣只是和陶成武斗嘴的陈海堂,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
      “海堂……”钱真智轻声喊他。
      陈海堂呜咽了一声,紧闭着双眼,不耐烦地转了一下脖子。
      钱真智缓缓闭上眼,似乎是从胸腔里挤压出来的声音,“海堂……对不起……海堂,我离婚了。”然后,声音渐低,细不可闻,“海堂……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不知从身体哪一个部位发出的沉重的叹息声。
      陈海堂眉眼漆黑,眼角湿润。

      陶成武的婚礼还是照常举行了。
      觥筹交错,宾客环绕。
      新郎陶成武带着新娘,跟着伴郎陈海堂一桌一桌敬酒,被亲朋好友一阵猛灌。
      陈海堂临阵叛变,就差跟着周助他们一起灌新郎,气的陶成武拍桌子喊,“好你个陈海堂,我当初就不该信你!有你这么当伴郎的么,你根本就是白眼狼。”
      “那是,你别找我啊,”陈海堂呛他,“你找你好兄弟龙马的话,别人敬的是毒药他也帮你挡了。今天还你大好日子呢,人家面都不露一个。”
      陶成武荡漾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当昨天钟国光把龙马的奖牌拿给他的时候,他微微一愣,许久也就问了一句,他真的不来么?
      钱真智刚想回答,便被周助打断了。
      周助急急忙忙地说,他打比赛忙嘛,说不定你婚礼当天他给你个惊喜呢。
      陶成武的脸由白转红,却也只是淡淡一笑。
      周助从来都不擅长说谎。

      所以,当陶成武回过头,看见熙攘的人群中,龙马站在那里,脸带倦容,背着双肩包,一身米白色的运动服,与整个婚礼气氛不符地出现在饭店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喝多了眼花了。

      龙马远远地看着他。
      漆黑的瞳孔映衬着喜庆红暖的背景,娇俏的新娘,还有他的一脸错愕。
      龙马几乎想立刻转身。
      落荒而逃。

      “龙马????!!!”
      陶成武脆亮的嗓门穿过了整个大堂。
      他拨开层层人群,笔直地冲过去。龙马站在那里,看着等着,直到陶成武跑到他面前忽然刹车,只抓着他双肩,脸上的惊喜毫不遮掩,“你来了!”
      龙马抬起头看他,“恭喜你。”清清楚楚,一字一顿。

      青学的带着新娘跑过来,钱真智急匆匆介绍,“龙马,我们的学弟,现在在美国打网球。龙马,这是玲玲。”
      龙马伸出手,“恭喜恭喜,这次回来得匆忙,所以没包红包,下次补吧。”
      玲玲笑道,“你就是龙马呀,我老听陶成武提你呢。人来就好了,提那些有的没的干嘛,快去坐吧。”

      陶成武接着去各桌敬酒,眼神却止不住地往青学那桌飘过去。
      龙马的那身米白色运动服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如此突兀,如此醒目,如此灼灼地刺伤了陶成武的双眼。
      然后,胃部一阵翻腾,他猛然捂住嘴,往洗手间跑过去。

      “呕——”
      陶成武靠着洗手池一阵干呕,却因为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也只吐出酒精和胃液。他打开水龙头,冷水扑到脸上,人有些发虚。
      然后,抬起头,却意外地在镜子里看到另一个人。

      “——龙马?”
      龙马默默地递给他毛巾,陶成武接过,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便往旁边一扔,“龙马,你……还是来了。”
      “嗯,”龙马的余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陶成武,运动服以及精致挺括的西装,“我来说,恭喜你。”
      还没等话说完,陶成武就一把抱住他,双手扣住他单薄的背脊。龙马的下巴撞到他的锁骨,隐隐地疼,陶成武却浑然不觉,只是一遍又一遍说,“你能来真的太好了,我多怕你不来……我以为你用一块奖牌就把我打发了……”
      龙马缓缓地眨眼,“陶成武,我回来,是想告诉你,我以后不会再回国了。”
      “龙……”双手一僵。
      “你听我说完,”龙马的声音低沉平稳,“我要进行另一次集训,我有一个接着另一个的比赛,我要打美网,法网,打任何我能参加的世界级比赛。我不想止步于龙正南的排名,我要成为世界前十,前五,甚至第一……陶成武,你懂么?”

      ……呼。
      陶成武深深呼出一口气,他仍旧搂着龙马,说话时候胸腔的震动在龙马的心里泛起涟漪,“龙马,你的心太高了。”
      龙马抬眼看着洗手间顶端的灯,明晃晃地直射进眼睛里,火辣辣地逼出眼泪,龙马却不眨眼。

      曾经,以为飞得再高再远,牵绊着的那根线总有一端是在你手里的。
      只要你拉,只要你愿意拉,总能找到我。
      我终究是会回来的。
      ……只是,现在,你找不回我了么?
      是我走得太远太远了么……
      为什么,你不愿意再找我了呢?

      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掉进陶城武的西装里,瞬间隐没不见了。
      龙马笑起来,就如当年的明亮纯粹。
      他说,陶成武,farew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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