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的血》倪钦

2、第2章 猎手

　　今时今日

　　2016年9月13日下午17点57分，四域，郡都

　　墓地，

　　日落时分。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中间隔着一座灰色坟茔，黑色长风衣猎猎作响，其中一人笑得肆无忌惮，另一人冰冷以对。

　　笑得极其狂妄的年轻人眯着细长的眼睛，以嘲弄的口吻说道：“你起太早了，还没到早餐时间。”

　　“早餐并不重要，重要是你带回来的是什么样的早餐。”冷峻面孔垂眼看向脚下躺着的女性身体。

　　“恐怕你没得挑，盖上了狄北辰印记的‘食物’，毁掉比较容易，逃出生路难于上青天。”

　　“你太自大了。”冷峻面孔不屑地掉转身离开之前丢下一句，“我不管你在做什么，打扫干净！”

　　“难道你不想做点什么吗？比如说分享之类，我不想让你误会我习惯独食。”

　　墓地尽头遥遥传来冷峻面孔的声音：“臭毛病还真多！”

　　停留原地的黑衣人收敛笑容，“有要求的‘食物’看起来并不怎么可口，也不会糟蹋。”

　　说这话的同时他俯低身子，轻易地捉住地上的女人。

　　“求求你，千万别……”女人浑身颤抖，失魂落魄，两眼发直。

　　“嘘……”黑衣人用手指压住她抖簌的嘴唇，“别猜测我想做什么，惹恼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放…放我走…”

　　黑衣人一脸索然无味将视线移开，可一旦他伸出手去就不是那么简单，女人张开四肢，全身的痛苦仿佛集中她眼里，与之相比，手脚那些痉挛根本不算什么，汹涌而出的血液从她咽喉处喷涌。

　　“相信我，我不想这样做的，宝贝，”黑衣人用小拇指的长指甲划破了女人的咽喉，却象手指不小心沾了奶油蛋糕似的，“我也在为你这不值钱的血液花费了一丁点时间，不是吗？能做的为你做了，你又能为我做什么呢？”

　　啧啧，啧…有人在不远处的树林里咂嘴的声音，“看来漫长的岁月也改变不了狗吃屎的习性，”随着说话的声音，林子里慢悠悠愰出一道紫色身影。

　　黑衣人一点也不显得惊讶，“我以为你喜欢听我的独白，还想来一段即兴表演，谁知道你这么没有耐性。”

　　紫衣人不置可否一撇嘴，“见识过，所以用不着考验了，这种呕吐药剂式即兴表演，曾经以为吐呀吐地也就习惯，”来人耸耸肩，“算了，还是别重蹈覆辙，请忍耐吧！给我几分钟交待完此行的目的，你爱咋咋地。”

　　黑衣人抛开掌中的女人，拍了拍手，弹去肩膀并不存在的灰尘，“是父亲的意思么，据我所知你从不违背他的旨意。”

　　“听着狄北辰，我知道你的个性乖张，但也用不着跟我在同一个问题较劲，选择你并不是我能控制的，而且我是狄氏旁支，有什么问题也轮不到我来指点是非。”

　　黑衣人狄北辰继续先前未做完的事，“不介意的话，坐下来跟我一起享用这块‘点心’，偶然来一次三明治式的用餐方法，听说还能增加友情，”他坐着，手上握着气喘吁吁的女人，“老兄，她虽然不是个雏，却很生猛，在我们开始叙旧时，是不是，提早解决比较人性化呢？”

　　他指的三明治式，是关系比较亲密地在同一个脖子吸允，紫衣人想象与狄北辰如此共餐的情景，不由地一阵恶寒，连忙摆手拒绝，“你的好意心领就是，用不着做这么过。”

　　狄北辰扑哧乐了，“看来，你上次的阴影还在呀！”

　　他不提也罢，如此一来，纯粹是给对方心头添堵。

　　“杀了我总好过恶心死我，老弟，我想你完全做得到，四域名闻遐迩的整蛊王--你认第二，没有人敢认第一。”

　　“柴玉，你对我了解得真多啊！”

　　“还不够，除了你是域主的第九子外，我对你其实一无所知。”

　　“有意思，如果我的身份只表明--我是他老人家众多养子中的一名，那么其它人对我的兴趣会不会因此而降低呢？”

　　柴玉明知他爱耍宝为了减少麻烦只得摇头。

　　狄北辰略带表演性质地拍一拍胸，“很好，这就不担心了，”他狭长的眼睛精光一扫而过，“剩下的问题就好办多了，我们互相提高可信度，说假话虽然比实话动听，但之后谁知道结果如何，去掉细枝末节，言归正传，我父亲他有何吩咐？为何独撇开夏尔，需要我呢？”

　　狄北辰的问题精准，柴玉虽早有准备，但吃惊的程度超过原先估计，略作沉吟，他答道：“域主交待：新任务是让你在两种身份内选择一种，去一个名为龙溪的小镇，由你和梵夏尔将改头换面执行任务。所以说，如同以往许多次任务一样，域主并未绕开你们两子中任何一位，让你首先选择身份，当作对你的奖赏。”

　　啪啪…狄北辰鼓掌道：“谢谢father，真让人感动啊，其余的当做奖赏是吧，这算一次新的测试吗？只选对的莫选错的，是这个意思吧，龙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有什么神秘之处，引起四域之主关注呢？令人好生期许呀，但愿不是个索然无味的地方。”抒情完毕，他掉转面孔，盯着柴玉的眼睛问：“让我们来听一听，‘狄北辰的新身份’，其中哪一种可选之处……，希望它来得比较有创意不会令我失望。”

　　跟狄北辰打交道无疑是一种挑战。柴玉背过身，回想离开前域主说的那一番话：域之子即使离开郡都，他恣意妄为的日子也不会结束，它只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世人都相信冥冥之中操纵宿命的神之手，要推翻已知的东西，难就难在所了解的东西有限，狄北辰没有推断错误，这的确是一次测试，没有人能知道域主的用意，话又说回头，即使知道也没有什么可改变的。

　　同日，夜晚23点11分，岳陵城，龙溪镇荒郊

　　黑鸟惊恐地鸣叫刺穿黑暗的天幕。

　　一颗孤零的老槐树下，斑驳的纹路见证它的生命跨越了一条很长很长的岁月之河。

　　树身天然凹凸处，有一只雪白如玉的手，手的主人似乎无意作短暂的停留，好长一段时间手一动不动地悬挂在树干，仿佛是一件精雕细琢的玉器，在那里展示自己最完美的风华，又亦经月华的洗练，成了传说中的精怪。

　　这是一双冰冷的瞳孔，夜的瞳孔。

　　他凝视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在光明负担不了的边缘世界，抛开虚假的慈悲，他从未后悔这样诅咒，因为那是承担夜的地狱，吞噬天日的黑暗力量。

　　若有追悔那便是万劫不复，身为坠落天使的诅咒，永恒不再是传说。

　　用不着向这个的世界乞怜，他们宣战，一劳永逸的杀戮，他们与这个世界从不看对眼，从不拯救□□，更鄙弃灵魂，他们是谁？他们是夜的传说，他们是夜的永恒，腐烂灵魂的不老之泉，吸允腥甜的血延续死神的痕迹。

　　他从树梢站起身，没有惊动任何暗夜精灵，是因为他本身是它们的捕食者，所以这些潜藏的东西早已从栖息处逃之夭夭。

　　在水泽之地蛰伏原本不是他的意愿，他来这里为了等一同类，那个东西明显怠慢了他，久等不见踪迹。

　　龙溪镇，是他漫长记忆里浓缩的水乡画卷，在血腥的猎杀没完没了重复，周而复始中，他内心柔软若针尖大的地方也早已消耗殆尽。

　　可笑的人类擅长等待，自以为可以用时光交换未曾得到的事物，却不知人会变老，人会死去，欲望，渴求，如同最坚实的棺材，固步自封，重复同样的失败，一代换一代，前仆后继，传承父母的血液，喜好同样的喜好，恐惧同样的恐惧，仅因为自己是人类，自然界的宠儿，凌驾于蛇虫鼠蚁之上，但不会长久，如同地球每个生物，一身糟粕被时光湮灭，他不属于这样的环节，但他曾经试过，毫无价值可言。

　　过去与未来，血是他唯一的嗜好，简单来说，这是一种转变，像是一条漫长的道路，他走上了捷径，超越复杂环节将一切化繁为简，对人类很难的事，对血族却易如反掌。

　　摄取青春不老的秘密，从他这一双完美的手即可窥见。

　　被赋予的神秘礼物，使他身躯永葆青春，完美的外在，诱惑者的地位首屈一指，可以颠倒众生，魅惑生灵的能力，作为人当然不被允许，一旦成为死去的那个不灭生物，一切又变得不一样，他自认再也成不了人类，又被神明排斥在外，他没有要求自己与众不同，他也曾为生活奔波，受伤，在死神频临亲吻上他的那一瞬间，他人世的经历嘎然而止，一度带着愤怒捕食，一度又悲伤憎恶自己与食物并存于世的现实。

　　他的时间可以多得浪费在任何地方，比如此刻像黑鸟似的停驻在树梢，可是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以人类的身份回到那个谎言堆砌的人类世界，冒充愚昧的人类，这算什么狗屎的任务？

　　“我不可能想成为谁就成为谁--可是你不一样。”他对着树丛开口言道。

　　迷雾突然从树丛散开，笼罩着那个不愿露脸的潜藏者。

　　“你觉得有这个必要装神弄鬼？别忘了你已经是--”他嘲讽道，话音未落，一道夜行者的身影腾空挪移而至。

　　“不错，仅几天功夫，已经被人类传染变得爱唠叨了，说说看，跟人类结交成为朋友的感觉怎么样？在来的路上，我试着想象你跟盘中餐打招呼的情景，流着口水说作为朋友我们好好交往，相亲相爱……哈哈，真是怪异到难以形容的地部啊，当你‘亲爱的朋友’被吸干不幸成为一团死肉，你会怎么表示呢？鳄鱼有泪可以流，你有什么？是东郭先生挽救的一条狼，饥渴难耐最终还是要吞噬遍地撒诱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