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狐·蝶》落尘晨月

5、桃娆之叛

　　突然，整个屋子仿佛山崩地裂一般剧烈摇晃起来，眨眼之间就要坍塌。
　　连珏眼中冷光一闪，一挥手已将舜卿和若离都带出了屋子，看着那倾覆的废墟，眉头不由紧锁。
　　一落地，那摇晃却未停下。
　　他猛然抬头看向酒池上空，一阵异香飘散。
　　只见一个相貌阴鹜的大汉面带不屑看着他，他的肩上却是坐着一个妙龄少女。
　　那娇俏的脸庞赫然是那只小桃花精。
　　“桃……娆……”连珏低沉撕裂的声音让一边的若离吓了一跳，他的神情仿佛是怒极要了食人般可怖。

　　“玉大人，这可怪不得我这个小桃花精。”桃娆一手缠绕着自己的青丝笑着说道。
　　“南岭鹰天矶，久闻玉大人之名，特来拜访。”那个高大的汉字一双锐利的鹰眼直勾勾盯着连珏说道。
　　“哼，区区一只兀鹰也敢对我如此放肆！”连珏一眼便看穿他原形，怒叫道，翻手祭出漫天剑雨毫不留情地飞射而去。

　　只见这漫天剑幕在触及到鹰天矶身周的时候，朦胧血光一闪，纷纷失效一般坠落下去化作烟尘。
　　那血光隐隐护着两妖。

　　“很好……很好。”连珏阴着脸，他似乎根本不把那鹰天矶放在眼里，只是怒视着桃娆。

　　桃娆似乎被他的眼神吓得有些颤抖，微微有些愧疚地说道：“你我也有近百年交情，若非这次你太不识好歹，我也不愿这样。”

　　连珏不禁想起自从三月前那异相大作，妖王出世，万众骚动之后，桃娆就曾三番四次提起妖王招揽之意，希望自己同她一起去投奔那妖王回魋，只是自己一心牵挂着那一瞥的身影，屡屡敷衍过去。况且自己向来不喜聚众。

　　只见那汉子俯视着他，大声说道：“妖王赏识你，多次邀你前去，你仗着不过千年修为一点薄名就敢妄然不遵，未免太自大了！”
　　“狗屁。”话音未落，就听连珏一句掷地有声，气氛顿时变的浓烈起来。

　　打破僵局的却是一股让人战栗的罡风，鹰天矶和桃娆只觉得浑身的妖力都被吹得溃散开来，再也提不上半分。
　　硬生生从半空中落下，鹰天矶强咬舌头凝气一口精血提着桃娆落到岸边……
　　他惊诧地抬起头看向那罡风的来源，满心的难以置信。

　　这鹰天矶原本只是一只修为平平的兀鹰，机缘巧合之下认了一只青鱼精作姐姐，而那青鱼精正是妖王回魋的得宠侍妾之一，自从三月前同这桃花精勾搭上以后，就顺势向妖王举荐这千年玉鲤，妖王果然有些在意，诚心招揽，却不料连珏根本置之不理，于是鹰天矶便向那妖王道这连珏妄自尊大，不屑前来，又让自己的义姐多番怂恿，最终借来这极品法宝准备一举擒下连珏。

　　他本对这法宝信心十足，却不料突遭变故，这件法宝对万妖均有克制之效，唯独正统仙气乃是其一大克星，竟然被轻易破去，那浓郁的仙气更是让他浑身一个激灵……
　　鹰天矶抬起头，只见一个年轻少女满脸怒意地瞪着她，那清澈见底的黑眸竟然有种让人下不了手的错觉。
　　少女根本不给他开口喘息的机会，双手连番飞舞，绚烂的清光却是一道道催命符，分明没有任何技巧却硬生生用那可怕的仙气压得他动弹不得。
　　该死，怎么会有仙人在此？为何会帮那条玉鲤，难道他……
　　桃娆眼睁睁看着前一刻还胜券在握的鹰天矶，竟被这半路出现的小女娃打得毫无反手之力，那件被他夸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法宝竟然如此不堪，忿忿之色涨红了一色妖娆面庞。

　　她一跺脚，就想遁走，却发现一股冰冷之气骤然发动，已然冻住了她的双腿，她惊恐地回过头，急忙放出漫天桃花瓣将她紧紧护起，那不断飞旋着的绚烂花叶却是无数致命利刃。

　　只是那寒冰丝毫不畏叶刃的锋利，一路冻结而上，桃娆拼命用妖力克制却根本不堪一击……

　　下一刻，那片片桃花瓣也已经变成了一地的冰晶，一双寒冷彻骨的手紧紧掐着她的咽喉。
　　桃娆涨红了脸哀求道：“玉……玉大人……呜……连珏，我也不愿如此的，你难道不知那召妖幡一出万妖朝拜莫不敢从，你又何苦固守此地，即使你不愿为妖王效劳，至少前去拜见示好一番。”
　　连珏皱眉，喃喃道：“召妖幡？哼……那等上古神物，怎会无端现世……”连珏突然猛地后退，他的腹部突然出现一个黑色的洞孔，渐渐开始腐蚀血肉……
　　他抬起头怒视着桃娆，身体却拼命颤抖着，眨眼间额头已经逼出了颗颗冷汗。

　　“你……”

　　“我早在这酒池里下了蚀血散，没想到你修为如此高深，居然连喝数月才发作。”桃娆心中一阵后怕，蚀血散原本阴毒之效并非最佳，却是最无声无息的且一旦发作起来如洪水猛兽一般汹涌毫无征兆。可是自从连珏豪饮数日丝毫没有异常时，她已经对此药失去信心了，才会另谋他计。如果不是这毒物恰好发作，她可能早就灰飞烟灭了，眼前这个老妖看似风轻云淡，数百年前可是一举屠杀了千万妖魔的家伙，侥幸他玉鲤乃天赋异禀之灵兽，可以化尽戾气，否则早就被天地雷劫生生劈散了。

　　就在此时，本来占尽上风的若离一看到连珏大半个身子都开始变成黑色的腐气，立即转身就向他飞去，后背竟然毫不设防。

　　连珏似乎感应到她过来，吃力地抬头，却看到喘息之后的鹰天矶眼露凶光，竟然已经幻化原形要向若离俯冲而来。

　　“笨丫头，当心后面！”连珏大声喊道。

　　若离微微一愣，回过头却只看到那巨大的兀鹰已经离她不过眨眼之距。
　　竟然傻愣愣地抬手施术，丝毫不知躲避，连珏见状，气得精血大吐。

　　紧紧一咬牙，抬手一道青光直逼那兀鹰的左眼。
　　竟然硬生生抢在兀鹰之前直射入他的眼睛，“噢！！！！！！！！”悲恸的惨叫声划破天际。
　　受伤的兀鹰速度却丝毫不减，疯狂俯冲下来。 这一次若离总算反应过来，一个闪身竟然已经出现到了连珏身边。
　　她根本不看那一头冲入酒池溪水中兀鹰，一双杏眼直瞪着连珏那腐坏的身体。

　　兀鹰体形何等庞大，这一入池，溅起的数十尺高的水花倾泻而下，连珏猛地将若离拉到自己身后。
　　那水珠落在他身上，仿佛是热油入了火堆，‘刺啦’的腐烂声不停迸发着。
　　连珏紧咬着牙关，身体却根本控制不住颤抖……

　　自己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冲动，她浑身仙气充沛，根本不是蚀血散这种阴毒之物可以侵入的，可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将她拉到自己的庇护之下，明知道自己若再碰这毒水无疑是雪上加霜……

　　但是看到她不顾一切向自己冲来的身躯……她是为了救我？不不，谁知道这个蠢丫头到底是怎样想的……
　　该死……

　　“你受伤了？”疑问的声音从自己的脑后想起，丝毫感觉不到任何担心的语气，好像只是在问日常之事一般。
　　连珏有些无力地说道：“是的……你……”话未说完，只听到她惊呼了一声……
　　强忍着侵蚀的痛楚回过头，却只是匆匆一瞥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连珏看向坍塌的屋子那里，却见废墟中虚弱的方舜卿正在挣扎而出……
　　而若离早已不见踪影……
　　连珏重重一声冷哼，伤口又溃烂了几分。

　　一切只是瞬息间发生，桃娆顺着连珏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个瘦弱狼狈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从废墟中爬出。
　　而被仙气镇住的法宝也瞬间恢复神通，只见一头巨大的兀鹰从酒池之下奔腾而出，直冲连珏而去。

　　只见连珏眼神骤然一寒，白雾寒气从周身迅速弥漫开来，而被笼罩在白雾中的桃娆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连颤抖的气力都失去了。
　　看似不堪一击的寒雾在接触到兀鹰所带的法宝散发出的红色光芒时，竟然瞬间阻住了他的去势，‘刺啦’的碰撞声不断起伏，一层薄薄的冰晶在血色护罩上蔓延开来。

　　那兀鹰倒是异常果断，猛的喷出三口心头精血，血罩威力骤增，不断吞噬着寒雾……
　　那寒雾眨眼间已经弥漫了大半个双溪谷，刚刚爬出废墟的小舜卿若不是有若离仙气外放护体，早就被生生冻死了。
　　突然，一道青光穿过寒雾直射云霄，只听哀嚎声愈演愈烈，桃娆听着心中如坠冰窟…… 寒雾散去，春暖花开……
　　那矗立着的宛若是另一个人，青色发丝拖地蜿蜒，在一片焦黑的血肉沫中画出一方肃杀。
　　垂下的刘海遮住了那双眼瞳，那本该溃烂的身体现在却毫发无伤……

　　“你我相识百年，没想到尽是被如此低估了。”似作嘲笑的言辞带着犀利的冷意扑向桃娆。
　　“血罗盘确实是件难得的古宝，可惜落在这等蝼蚁手中，有何威力可言，不过那妖王倒是了得，随便出手就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古宝，也难怪万妖朝拜。”

　　桃娆四处搜寻着不知所踪的兀鹰，却被连珏打碎了最后一点挣扎……
　　“不用找了，早就尸骨无存了。”

　　桃娆叹了口气，反倒没了之前的惊诧和惶恐。
　　“两百多年前，我还只是西口青凤山上一株开了灵识的桃花，那时我初见你，就是这般模样，冷眼屠尽千万生灵，傲于苍穹，那时我就想，若有一日我修炼有成，必要跟随你左右。”

　　连珏根本没有看她，而是盯着那堆废墟，他可以感觉到那个孩子就躲在后面。
　　“可是没想到，待我寻到你，你已然失了当初的卓然英姿，竟是隐退山林从此不再出世。”桃娆用惋惜的口吻说着。

　　连珏打断道：“我不会杀你的，你走吧。”似乎有些不耐烦她的自我回忆。

　　桃娆涨红了脸，满是不甘，似乎想要怒吼，却又低靡地念道：“你果然是变了，当年若是有谁违背你一丝意愿，都是魂飞魄散，如今我这样出卖你，你却还要放过我。”
　　说完桃娆转身拖着虚弱的躯体一步步走出了双溪谷。

　　当确认桃娆的气息完全离开后，连珏顿时瘫倒在地上，瞬间又变回了原先那个温润如玉的明媚公子，只是苍白的脸色和又再次出现的巨大血洞让他不住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