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贰拾肆·轻描淡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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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终敬启：
许久不见。我已出雪山，正在前往更北的地方。传闻那里是风的国土，我期待着能够有幸领会自由之风的熏陶。
此外一切都好。请不必为我的身体担心，你的技术令人钦佩。倒是璃月港，近来可发生了什么大事？虽然我已没什么力量可供自傲，但若不能了解此事，实在难以排解这萦绕不去的乡愁。
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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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水叠山真君敬启：
许久不见，仙君近来可好？还望见字如面，随信附上《踱山葵种植技巧详解》，望您在山中隐居的日子，能如愿清净安闲。
另外，请您转告诸位仙家，如有需要，尽可说明。我会于途中留心。
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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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云借风真君敬启：
知道您喜欢清静，随信附上稻妻国土机关阵列的零件与相关论文。
愿您在璃月的日子如往日安好。
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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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王帝君敬启：
见字如面，望您身体健康。
旅行已有一段时日。蒙德的诗文、稻妻的海、须弥的沙漠与雨林、枫丹的列车、至冬的雪，都令我印象深刻。
承您吉言，我一切都好。之前您问我旅行的事，既然提起，看来我必须就自己的不辞而别先向您说一句抱歉。
至于理由，大抵只是觉得把生的信念抵押在一件事的成败上非常拘束。想要活得更自在一些。
仅此而已。
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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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无定的游隼般的旅程仍在进行。既没有什么一定要做的事情，也放弃了所有必须实现的目标。这样日复一日平和到有些枯燥的生活取代了以往的波澜壮阔，如今陆离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写信、写回忆录、研究菜谱——研究菜谱是最重要的，主要是因为独自在外旅行饭菜太难吃真的会令人头皮发麻。
在分离里受伤的心好像也逐渐愈合了，日子在一天天地好起来。偶尔回想起过去自己所做的一切，陆离会忍不住微笑——作为人类活了这么久，自己真是万中无一的努力的人啊。
魔神战争彻底结束了，在陆离蓦然思考与战争有关故事的某一天。那天之后，魔物与人类连局部摩擦都变得少有。提瓦特大陆，在这一天迎来了崭新的格局。
陆离如一个普通人那般享受着和平的生活，养养花、种种草，养几只鸽子，天气晴朗的时候就去附近的湖泊钓鱼。大概是这种自在的心情影响了他的决定，从璃月离开后他再也没有回到璃月。没有了身份和责任的枷锁，生活反倒变得比之前更有闲情逸致。
在芦苇荡间划着竹筏的男子，戴着精致的斗笠，一身红衣，举着鱼竿，闭目等待。
这副样子落在荧的眼里，一时间让她怀疑起眼前人的身份。
陆离睁开一只眼，“怎么了，我听到你的脚步声，为什么走近之后又不开口了？”
荧定了定神，认真地问：“你欠着我一次帮忙——对吧。”
“……”陆离闭着眼想了想，点点头，“嗯，是这样啊，我记得说过要帮你打一架来着。”
虽然有些介意陆离的用词，但荧还是上前一步说：“我，要对「天理」发动战争，需要你的帮助。”
“嗯，好，但是先安静。”陆离没什么反应，温和地提醒，“不要把鱼吓跑了，荧。”
在陆离的示意下，荧犹豫了一会坐到了竹筏的一边，看着从正午一直钓鱼钓到太阳落山，踩着满天晚霞，少女和男子一同回到了他建造在山脚下的住宅。
陆离在厨房里焖鱼，荧在一边看着，还是忍不住说：“……陆离，我说我要——”
“嗯，我知道。”陆离只是低头对少女微笑，平和地说，“但是先吃顿晚饭再说，怎么样？”
“…好。”荧只得点头。
晚餐端上来了，还算丰盛，是一盘绝云辣椒炒肉，一锅焖鱼，还有平平无奇的米饭。
事已至此，荧不得不冷静下来了。目睹坎瑞亚遭到「天理」的覆灭，他忽然想到那个与她共享了一部分记忆的男子。他们有着相同的遭遇，如果是他，一定会愿意——
“我当然会接受，因为这是我立下的誓言。”陆离回答，淡淡地微笑让人看不出他的喜怒，“不用困扰。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活得太过长久，这下有一个借口可以结束人生，我也感到很意外，很想对你说一声谢谢呢，荧。”
吃完晚饭，放下碗筷，少女在住宅里留宿了一日。第二日，陆离立刻动身找寻各地魔神残渣加以吞食时的雷厉风行，让荧一下子打消了对他身份的怀疑。
这就是那个初见时果决到残忍的人。
“这些年来我也偶尔会去参与一些战争。倒不是为了名利，只是一想到有人在难得和平的日子里也要搅风搅雨，就让我很不愉快——啊，抱歉，不是在说你。”
陆离开始放下头发遮住半边眼睛时，荧问他改变造型的理由，陆离也只笑了笑说转换一下心情。
仿佛面前之人一下子变得无欲无求，因而无比复杂、无法看透。他的每一个举动都指向某种渴望，可那渴望究竟是什么，连他自己也无法回答。因而那不为任何名利打动的磐石般的心，只好以无欲无求去形容。
陆离太过自律了，这让荧甚至有些无法跟上他履行誓言时的步伐。直到有一天巨大的金螭代替人类出现在少女的面前，她才意识到——原来已经准备好了。
这场战争被命名为「魔神战争的余声」。对七国发动战争，颠覆「天理」约束的秩序，这是这场战争的目的。
如今的荧是「深渊教团」的「公主」。做好持久战的准备后，她承认陆离只是她的第一颗棋子。可是作为棋手，她却无法看透这颗棋子的所思所想，这让她感到压力和奇怪的不安。
“我的理由，就像你想的那样，是为了同样被「天理」覆灭的我的故国复仇。”陆离回答荧的问题，“荧，难道与我做出一样选择的你觉得，这个理由还不够？”
“我也有我的理由。”荧说。
陆离叹了口气，“这就是说不够了。好吧，那我也再告诉你一个我的理由吧。”
男子招了招手，俏皮地呼唤荧到旁边来。
荧挑了挑眉，还是凑了过去。
陆离悄悄对荧说：“我有一个很在乎的人，已经很久没见。可是直接对他说‘我想你了’又有点奇怪。所以想要做一件重要的事，让他主动来找我，这样就完美了。”
“我理解不了这种别扭的想法。”荧皱眉。
“是吗？那等荧的年纪再大一点就能理解我的想法啦。”陆离笑着摸摸少女的脑袋，不知为何没被避开。
“用这一张年轻的脸说这番话，你难道不会觉得奇怪？”荧反问。
“但我身边的人都是这样的。”陆离解释。
“随你便，只要你不会放水就好。”荧思考了一会，留下了一句话后起身离开了。
于是战争开始了，深渊的恨火烧向七国的原野，吞噬群魔的巨螭盘桓在大陆的一隅。祂沉默地盘踞，然而烈火、怒涛、雷霆、冰雪，都无法撼动祂的沉默。
在坎瑞亚一战后，七神更迭，依赖七神建立的秩序也被极大地动摇。此时此刻发动战争，对「深渊教团」而言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一刹那，深渊侵蚀七国的速度称得上势如破竹。
山麓旁的小屋里，化为人形的陆离煮了茶正在休息。不出所料有人来拜访了，礼貌的敲门声，却无法掩盖那强烈的气势。
陆离像是欢迎老友般开了门，淡淡笑着将人迎进来，他甚至寒暄：“有一段时间没有访客，屋内都没怎么打扫，还请不要见怪。”
而那双金瞳却毫无感情地凝望他，捧起茶杯后，来者淡淡道：“也许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契约。”
“当然了，帝君。”陆离垂下眼笑着抿了一口茶水，闭上眼喟叹一声，回答：“如果有一天我的存在威胁到了璃月，那便对我出手吧。我当然记得。”
他摩挲着杯口，口气过分熟稔，反倒因此无法附着任何敬意。此时此刻陆离不是在作为人类和信仰的神明说话，而已经在诸多的得失轮回里舍弃了信仰之心，是作为一个长者与另一个作为长辈的长者闲聊。哪怕闲聊的话题是战争或生死也无法妨碍他的淡漠。
“既然如此，以「钟离」称呼我吧。”钟离则回答，“今日一见，你的想法，似乎已经改变了许多。”
“哼，是吗？”陆离没怎么在意，笑着问：“倒是你，每次都要先礼后兵，就不怕哪一次我心生逆反，不告而别，让你好找？”
“你不是那样的人。”钟离淡淡道。
“我很高兴你这么信赖我。”陆离站起来，“好吧，既然如此，我就作为被讨伐的对手久违地与岩王帝君一战吧。”
于是罡风肆虐，山峦倒塌、河水倒流。方圆数十里的山林被摧毁，巨螭被从天而降的天星砸入地下，又被岩枪穿透。血红的立场包裹住周围的一切，嗡鸣的刹那时间犹若暂停。巨石碎成齑粉，岩枪倒飞回天空，一只便有数吨重的锐利岩脊，如箭矢般发出破空声击向长空。阴冷的气息吓退了野兽，不详的血气萦绕不散。这一切是如此让人怀念，恰恰就像是最初一次照面后，最酣畅淋漓的厮杀一般。
螭的身体被岩枪切成一段又一段，重伤之下陆离不得不恢复人形。而这也意味着没有什么反击的余地了，血流如注的身躯没有留下一点能够抢救的希望。
陆离上移视线，看到了那个长久以来他高山仰止的人。
“你可曾有何遗愿。”钟离只是问。
“我现在很平静，没有什么执念。”陆离回答，“可是如果说没有，总觉得是我吃亏了。既然这样的话，可以请你蹲下身来，离我近一点吗？”
男子停顿了一瞬，将长槊一端支地，压低重心凑了过去。
一只手从下方抬起，覆盖到他眼角的绯红。
这样从未有过的事情让他攥紧了武器。而那只手的主人则微笑着，十分温柔地抚过眼角，并没有一丝愤懑，亦没有一丝不甘。
“我就知道，你——”
做出了这样像是在睡前挽留爱人一般动作的人，伴着毫无动摇的冷彻的目光，在凝望眼前之人的同时平静地论断：“——在下定决心要杀死一个人的时候，即便那个人曾是你的挚友，你也不会流下眼泪，哪怕一滴。”
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那只手放了下来，与此同时那双眼睛里也涌动起微弱的感情。
陆离闭上眼，轻声诉说：
“能够有你这样的神明存在，一直都是我们的幸运。所以能请你实现我最后的愿望，让我体验一次不用为任何执念奔忙的普通的人生吗？”
“……”
没有任何温度的手被另一只手覆盖。大概是为了回应那样的祈愿，一颗棋子状的装置被轻轻放在已无力抬起的那只手掌中。
“事到如今，还给我这讨厌的东西做什么。”陆离闭着眼睛问。
“一直以来，你从未违背契约，出色地完成了自己全部的使命。”那道低沉而磁性的声音近在耳畔，“从无任何道理，允许在契约一方履行职责的前提下，不给予对方任何回报或酬劳。”
“……”
陆离叹息着，微微睁开眼，绽放出一个温和又带着苦涩的微笑。
“有你的话，我便觉得自己的一生不是毫无意义了。但是啊，你实在把这一切说得太过轻描淡写了——”
陆离突然伸手在男子始料未及的刹那轻轻拽了一下他的头发。
“嗯，这样我就满意了。”
说完这句话，陆离主动碾碎了自己的身躯，现场只留下七零八落的零件。
与同样孤零零掉落在地的金色神之心。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贰拾肆·轻描淡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