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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忘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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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冬天很冷。
梨花轩常年盛开的梨花终于落光了,温暖如春的山谷在冷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姐姐,不用担心,到春天的时候梨花就会长回来了。”姜颜看着安如意独自在绛雪轩出神,安慰道。
杨平放下了手中的杯盏,轻轻道:“轩主,我这人虽然很坏,以前总是玩弄别人的感情。可是我看人一向是很准的。吴非吉人自有天相,罗依虽然心狠,也不是不守承诺之人。”
安如意冷冷地横了他一眼。“你不要在我面前说你的眼光。罗依第一次来的时候你又看出了什么?你再说我就把你的脚筋重新挑断。”
杨平只能闭嘴。他当年与人逞凶斗狠,结果遇上高人,一条小命几乎不保。安如意救了他,可是听说他在外面花花世界的种种恶行,就把他的脚筋挑断,让他在梨花轩中思过。起初杨平对她只有恨意,因为不让他出去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后来他的情绪慢慢稳定了以后才发现自己以前的胡闹是多么的不值得。后来吴非帮他跟安如意求情,他终于能走路了。
吴非来了以后,安如意变了。也不知道吴非到底用怎样的办法,让她以真面目示人。而且向来严肃的她居然也笑了,杨平自诩平生看过美女无数,可是像安如意一样让人几乎忘记了人世的笑容,他觉得吴非赚到了。
安如意道:“你们走吧,在我身后吵死了。”
杨平看见姜颜手中拿起的绷带,长叹道:“颜儿,你还不快去。”
病房里还有一个落寞的人。
“楚羡寒,你吃点东西嘛。”
姜颜看着桌子上丝毫没动的膳食,不禁皱起了眉头。
楚羡寒躺在雪白的床铺上,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石室顶部的岩石。自从他醒了以后,半句话都没有说,眼睛睁开,眼神茫然。
姜颜看见他没有反应,不禁气恼,道:“一个女子就值得你这样落魄吗?是男子汉的话就给我站起来,把千机卷夺回去。”
楚羡寒依旧没有应答,似乎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姜颜心里酸痛极了。罗依让安如意把他救活,而且不能把在梨花轩发生的事情说出去,否则吴非就永远回不来。可是,让楚羡寒活着,又有什么用呢?他现在只能算是死尸一具了。
姜颜看着他瘦削的侧脸,良久道:“你很痛苦是吧,我可以帮你的。”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雪卷霜雪,天堑无涯。
钱塘江的浪潮汹涌,一艘华丽的画船在离岸不远的地方且行且止。
画船的甲板上,一男一女迎风而立。两人皆是容貌出众,衣带飘飘,眺望着岸上姹紫嫣红的花儿。
“大仙女,你对我这艘画船还满意么?”风皓的笑容融在春风中。
一袭黑衣,罗依的长发随风飘起,面无表情问道:“这船里的炸药你要运到那里去?”
风皓暗叹,道:“霹雳堂的火药还真难买,我废了好多的功夫才勉强得到这一船的炸药……”这当然花了他很多的银子,而且为了掩人耳目,他还特意买了这艘画船,一路看似游山玩水,实际是为梦徊谷把炸药运到凉州。
“我问你的话怎么不回答?”
“当然是到银川去。二仙女在那里等我们的船呢。然后转陆路去凉州。”风皓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暗叹,这样的绝世美女居然对他的殷勤全然不理会。
“好吧,你一路要保证火药的安全。”罗依说罢就飞身要到岸上去。
“大仙女,”风皓挡在她的前面,“这画船是我特意挑的,就是希望大仙女你来看火药的情况的时候能有好的心情。而且画船上什么都是一流的,我想大仙女你就留下来用过午膳再走吧。”
罗依看着他,良久突然笑道:“你的意思是我应该留下不辜负你的苦心吗?虽然说你长得还可以,在我众多师妹中地位甚高。可是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风皓也笑了。“大仙女你这么说岂不是伤感情了么?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们风家和梦徊谷合作,这是对大仙女的小小敬意。”
罗依依旧笑着,笑容几乎使万千景色失去光彩。“想起风家里面你那个怨妇一样的妹妹,我就觉得你肮脏死了。如果你离我远一点,不用这样恶心的笑容对着我的话,我会更加感激你的。”
风皓的笑容有点僵。“大仙女真会说笑。”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天在徐州城外的树林里,那群一直把你叫成公主的是什么人,神水宫又是什么教派?”
罗依冷冷道:“什么时候轮到你管我的事?”
风皓笑道:“我也只是按照谷主的意思多多关照大仙女而已。那些灰衣人似乎对大仙女不太好。”
“师父叫你监视我?”
“当然不是。只是梦徊谷的人有什么事情都要向谷主报告,大仙女也不能例外。而且那些人功夫非同凡响,只怕对大仙女不利。”
“你跟我师父说了神水宫?”罗依挑眉道。
“当然没有。”风皓恢复了迷人的笑容。
罗依笑道:“你应该知道我最不喜欢被别人束缚。神水宫敢找我麻烦,我相信真正麻烦的不会是我。如果你执意要管我的事,我相信我虽然没有师父的高明,但是也会让你死得很惨的。”
风皓道:“大仙女的话我当然会当作圣旨来执行。”他看见罗依飘逸的身影将要乘风而去,忙递给她一把油纸伞,看着阴沉沉的天,淡淡笑道:“将要下雨了,我想大仙女应该须要一把伞的。”
罗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身轻如燕地掠到岸上。
风皓看着手中的伞,自嘲地笑了。
“少爷。”背后一个体形佝偻的老头走出。
风皓道:“你该不会要过来嘲笑我的失败吧。”
老头不啻道:“少爷乃人中龙凤,何必浪费精力于这种女子。”
风皓笑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吗,越是冰冷的女子越是能打动人心。梦徊谷的大仙女,有意思。”
这时风皓才看到老人手上的信。
“我才离开一段时间,家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皱眉。
老头道:“没什么,是老夫人的信,想让你回去一趟。说媛小姐前几天病发的时候掉进水池里了,救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淹死了。”
风皓笑道:“她死了最好。我最讨厌她缠着我了,这残花败柳。老管家,你帮我吩咐下去,今天我们要庆祝一番,为这船火药。”
寒冬已经过去,梨花轩一片雪白的海洋。
“师姐,进屋里去吧。”
安如意坐在花丛中,抱膝低头。丝毫没有理会姜颜的话语。
前面一堆泥土微微隆起。
里面是吴非的手臂。
“师姐……”姜颜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肩上。
“走开。”安如意冷冷地挥开了她的手。
“……”姜颜泪下如倾。“都是我不好,没有看好楚羡寒。”
“重点是你偷偷用了我的忘愁散吧。现在好了,他离开梨花轩,吴非就永远回不来了。”安如意恨恨道。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天,楚羡寒吃了姜颜的忘愁散以后居然在没有人留意的时候离开了梨花轩。罗依得知以后没有跟他们说什么,只派人拿来一只木盒子,里面躺着一只血淋淋的手臂。
吴非的手臂。
安如意虽然平时也做过截去别人肢体的事情,可是当她拿起吴非的手臂时,她几乎要昏过去。
从此以后梨花轩外就有一群不明来历的灰衣人守着,不准他们出去,也不允许别人进来。那群灰衣人武功奇高,安如意想要出去寻找罗依关押吴非的地方,可是都被他们挡回来了。
姜颜哭道:“师姐,我也不想他会走的。而且罗依居然会这样害吴非,他们进来的时候明明就是生死与共的好朋友……对不起,师姐……”
杨平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轻轻地安抚着姜颜耸动的肩膀,低声道:“安轩主又何必再怪责颜儿呢。如果是我看到楚羡寒痛苦的表情,我也一定会做同样的事情。而他走失也不能完全是颜儿的责任,我也没有看好他啊。现在只能希望楚羡寒在外面不要被梦徊谷的人发现,否则吴非……”他没有说下去,因为看到了安如意愤恨的神情。
安如意沉默良久,道:“你们走开点吧,这种事情我们谁都没有错。让我一个人呆着吧。”
大雨像瀑布一样向大地倾泻。
“只要你没事,还能够快快乐乐地活着,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那天在苏州城外的山洞里,他的脸色好苍白啊。
“坚持着,我会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狂风骇浪间,他宁愿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她的安全。
“罗依公主,不知区区在下能否邀您共度佳节呢。”
月光下,他神情飞扬。
……
“大师姐,原来你有淋雨的习惯啊。二师姐说你常年在外,当然有很多习惯跟我们不一样。你回归梦徊谷大家都担心你能不能习惯……”
罗依抬起头,黑色柔顺的发丝湿湿的,紧紧地贴着她苍白的脸。阴暗的天色下,一袭红衣的袁湘宜撑着紫色的伞,站在竹林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罗依笑道:“老三,你这么说还真是伤感情啊。什么‘你’啊‘我们’的,好像我这么多年隐藏在北盟为你们提供情报一点价值都没有。”
袁湘宜道:“师父说你十一岁的时候就进入北盟,北盟最后的灭亡还是得归功于你啊。大师姐一直都是我们的榜样呢。”
罗依道:“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袁湘宜道:“师父叫我去梨花轩,可是到了进口却被一群灰衣人挡在外面。”
罗依冷笑道:“难得有你对付不了的敌人啊。你这是在怀疑那些人是我故意布下的找你麻烦?”梨花轩现在由罗依请来的神水宫的人守着,除了罗依,恐怕连梦徊谷主也不能进去。
袁湘宜道:“我不敢。不过向师父请示过后师父叫我来问问你,因为那天你取得千机卷以后你是最后离开梨花轩的人,或许精明的大师姐会知道那些究竟是什么人。”
罗依道:“或许是安如意请回来的高手吧。梨花轩本来就不是一个任人往来的地方,梦徊谷的人自由出入当然不是她想要的。”
袁湘宜道:“师姐的猜想有一定的道理。湘宜还要帮师父传一句话。师父说要好好地奖励大师姐,两个月以后所有的弟子都要回梦徊谷,到时大师姐务必要回去。”
罗依道:“我知道了。你走吧,你这次去梨花轩是要去帮楚羡寒扫墓吗?”罗依心中暗想,师父果然在怀疑她了。
袁湘宜笑道:“那个楚羡寒和我曾有几面之缘,当然要去看看他的墓。不过师父是叫我去看看吴非吴少侠,因为师父说这样的少年侠士如果不能为己所用就把他杀掉好了。”
罗依道:“师父果然有远见。”只是吴非被她关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左臂已断,惨不成人形。
袁湘宜道:“大师姐,师父要你办的事……”
罗依打断她的话道:“那人的行踪我正在调查中,一有消息我马上就会通知师父。你回去复命吧。”
雨依旧不停地下着。
夜在雨声中渐渐深沉。
罗依抬起头,任由雨水洗刷她的脸。
下雨了。
你的腿会疼吗?
你的心早就死了吧,痛死了吧……
会稽山山脚一座宏大的府宅,一个大户人家的柴房里。
夜雨淅沥。
负责巡逻的阿苏打着哈欠半睡半醒地走着。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他不时地拉了拉衣襟,企图挡住寒冷。
“砰”的声音,柴房里似乎有柴木倒下来了。
“谁?”阿苏叫着打开了门。
柴木凌乱地撒满了一地。
阿苏暗叹道:“唉,李大妈养的猫真是顽皮。明天肯定有阿狗受的,这乱七八糟的柴房。”
正要转身离开之际,一声微弱的呻吟从柴堆下面传来。
“谁?敢大半夜躲在这里吓我?”阿苏战战兢兢地掀开了几片木板。
一个蓬头垢脸粗布衣裳的人痉挛似的蜷缩在地上,脸上尽是汗水。他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因为疼痛而神智模糊。
“阿狗?你怎么会在这里?”
头痛……
“这孩子真是可怜啊……”是李大妈慈祥的声音,隐隐约约地听到。
“是啊……”
“我第一次在大街上看到他的时候他被前村那些恶棍打得遍体鳞伤……老爷也是可怜他……有什么病呢,痛得这么厉害……”
“真是可怜……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男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楚羡寒渐渐地昏睡过去。
梦中有雪白的梨花,有山上皑皑的白雪,有森森的竹林,有深蓝的海水,有像花儿一样红艳的血……
梦中有可爱的笑脸,有悲伤的哭泣,有残忍的笑容……
每次在深夜中挣扎,做着支离破碎的梦。
独自一人徘徊在西湖长堤之上,罗依看着远处依依的杨柳,内心烦乱如被春风撩起的发丝。
“大师姐,师父让你赶快回去复命,说师伯的事不用你插手了,江南风家的人已经抓住了他的弟子,他肯定会出现的。所以师父说江南已经没有你的事情了,快回去梦徊谷吧,你已经八年没有回去过,师父说你赶快回去……”
罗依惨笑,果然师父没有完全的信任她,还派人盯着她。
可是她是罗依,什么时候被人监视过来着。
于是她失踪了十几天,去了一趟岭南,搞清楚了很多事情……
想到神水宫,她嘴角轻轻地扬起。
原来,原来啊……她的笑意更深了。她看着远处低低的天空,湛蓝的天空,晨曦染红了一片片云彩。
“姑娘,让一让……”一个妇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中拿着一张纸,纸上是一串单据。
罗依没有回头,轻轻地向前几步,让出了身后的道路。
路的前面就是软金堂,专卖各色的丝绸,可是江南第一家,一大早就有人排着队定购。那个妇人显然想大早去买人会少一点。
“哎,李大妈,你走慢点……”一个人气喘吁吁地赶过来。
好熟悉的声音……
“阿狗,不是我说你,你身体刚好点就不要跟过来嘛。夫人要买的丝绸叫阿苏过来帮忙拿就好了嘛,你该留在府里好好休养……”
“李大妈,我现在都已经来了,你就让我多帮帮忙吧。”语言中略略带着笑意。
微微扬起的嘴角,眼中浅浅的笑意……一个熟悉的面容浮现在罗依脑海里……
她一颤,几乎要掉到水里去。
他还活着……是他吗?
“姑娘,小心。”一双温暖的手扶住了她。
罗依一回头,看见了那张梦中千回百转的俊美的脸。他瘦了好多,脸色苍白得像是刚刚大病复原。她心里一紧,眼睛酸酸的,几乎要哭出来。
楚羡寒也是痴痴地看着她。那么美丽的一个女子啊,眼中却是迷惘,还有望不尽的深情。
“姑娘……我们认识吗……”
良久他问道。
那声音像是穿透了层层的春水,不带一丝人间烟火地到达了她的耳边。依旧是那种淡淡的语气。
罗依怔怔地看着他。
远处传来李大妈的声音。
“阿狗,哎哟,你还不过来,还说要帮忙搬丝绸呢……”
楚羡寒无奈地朝她点了点头,作是告别,便回头走了。
罗依看着他的背影。粗布麻衣,已经不是那个一身雪白的骄傲的男子了。
阿狗……她笑了。
渐渐她眼底的笑意渐渐消失。还好她终于遇到了他,至少应该是在其他师妹发现他之前。她一路上都在打听他的消息,就怕被她的师父发现自己没有杀死他。
为什么不杀了他呢?罗依心里也不太清楚,或许是因为爱他?可是她明明是在演戏而已啊。演戏而已。她对自己说。
现在绝对不能让他到处跑了,万一被发现,恐怕就不仅是背叛师门那么简单。最安全的地方是神水宫。她想到这里,得意地笑了。
清凉如水的夜。
楚羡寒在柴房的外面看着月亮,心中是淡淡的感伤。他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一个没有过去的人连自己为什么要感伤都不知道。
“唉……”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叹什么气呢。”一双美丽得炫目的眸子在黑夜中闪闪发光。
楚羡寒着实吓了一跳。
“你不就是昨天早上那位姑娘吗?”
罗依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跟我走吧。”
楚羡寒一脸匪夷所思,问道:“跟你走?你认识我吗,我对于自己的过去一点记忆都没有。”
罗依道:“你跟我走。”语气决绝,没有一丝的温度。她知道师父又派了几个师妹来看着她,如果不及早行动的话,恐怕他们就会发现楚羡寒了。虽然说她已经做好准备背叛梦徊谷,可是现在还不是主动出击的时候。
楚羡寒看着她,眉头微微皱起,道:“姑娘你也特没有道理。为什么我要跟你走呢,这里的人救了我,我这辈子要在这里帮他们做事。”
罗依看着他一脸正经的样子,不禁笑了。
楚羡寒惊艳地看着她的笑容。
罗依道:“难道你不喜欢我吗,跟我走的话就可以跟我在一起咯。”
楚羡寒微红了脸,心想这姑娘也特大胆。道:“姑娘你误会了吧,我没有什么意思。”
罗依轻轻地走到他身旁。
楚羡寒可以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
罗依轻轻地踮起脚尖,在他的嘴角处轻轻一吻。
楚羡寒触电般跳离她的身旁,道:“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罗依长长地叹气,道:“你真的忘了我了。”心中苦苦的,同时也庆幸他把她杀他的事情也忘了。
楚羡寒看着她,良久道:“我们以前是情侣?”
罗依点头,眼中尽是忧郁。“是的。你的腿不是下雨的天气里就会疼痛得厉害吗,那是你为了救我留下的伤。”
楚羡寒想她说的大概没错,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了记忆吗?”如果过去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他应该不会忘得那么彻底才是。
罗依没有说话,眼中蒙了一层水雾。
“是很惨痛的回忆?”楚羡寒问道。
罗依看着他,道:“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回家。”
回家……
楚羡寒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满天的星辰。
辞别了李大妈,他们上路了。
颠簸的马车上,罗依不时掀起帘子谨慎地向外望。
楚羡寒问道:“姑娘,难道我们是躲些什么人吗?”
罗依回过头,对上了他清澈如水的眼睛。
“你还叫我姑娘。”
楚羡寒俊脸微红道:“罗依,我们可以走路啊,不用坐马车的。”
罗依道:“你身体还没有恢复,怎么可以赶路。”她的师妹当然不会知道她会坐马车,这下只要小心一点就可以安全地先把他带到神水宫。
楚羡寒略带感激地笑了。
罗依也笑着,心中有点不安。
穿过荒凉的山林,到了热闹的市集。
楚羡寒道:“就让我下车去买点吃的吧。”
罗依拦住他,道:“我去就好。”
楚羡寒看着她跃下的身影,心中隐隐地感到一丝不安。她好像要把他藏起来。
罗依刚落地,一个清脆却稚嫩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罗依姐姐,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说罢就低头掩袖哭了起来。
是邹鹭儿!她和步亦南明明已经被关在风家的牢房里,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罗依心道若让她看到楚羡寒可不好。
可是楚羡寒听到声音,已经掀开了门帘。
“大师兄……”邹鹭儿泪如泉涌。已经十几天了。师父带着她和步亦南从西域回来,马上中了风皓还有梦徊谷那些妖女的埋伏。那时候战况惨烈,她和步亦南被抓住了,师父却失踪。
后来步亦南拼死为她制造了机会,她逃出来了,可是却看着二师兄难以力敌而倒下。在狼牙山她总是被保护的那一个,面对这样的变故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楚羡寒看着她,不解道:“姑娘你有什么困难吗?”
邹鹭儿当场呆了……
“大师兄,不知道二师兄到底怎么了,鹭儿好害怕啊……”邹鹭儿伏在楚羡寒身上哭着。
“鹭儿,不要怕。”楚羡寒听着她的哭声,轻柔地安慰着。原来他是她的师兄啊,原来他还有一个师弟和师父,原来他的家在徐州郊外的狼牙山。
这些罗依都没有跟他说。
罗依看着马车外面黑漆漆的夜,沉思着。
或许我的过去有罗依不愉快的记忆吧。他想。所以她什么都不愿意提起。
“大师兄,你为什么忘记了所有的事情呢。”邹鹭儿撅起了嘴巴。
“我也不知道。”楚羡寒只知道自己的胸口上有一道细细的伤口。难道跟他的失忆有关?
罗依沉默良久道:“那是忘愁散。”
“忘愁散?”鹭儿倒抽了一口凉气。“暄儿也是因为忘愁散而失忆的。罗依姐姐,你们没有找到解药吗?”
罗依摇摇头,似乎不愿多说。
突然林间起了怪异的鸟叫声。
罗依看着他们,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夜深了,你们就在这马车上睡吧,我要出去一趟。”
楚羡寒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心中不安的感觉渐渐地强烈。看着怀中邹鹭儿熟睡的脸还带着泪痕,温柔的笑意渐渐布满了他的脸庞。
邹鹭儿肯定吓坏了,也累坏了吧。
月黑风高,树叶在哗哗作响。
“大师姐……”
“你都看到了。”
“师父也知道了……”
“那现在你们要把我杀了吗?”罗依冷笑道。
“你是梦徊谷最厉害的弟子,师父不舍得杀你的。师父说,再给你一次机会,叫你用他的尸体作为你回梦徊谷的凭证。”
突然像是一阵微风吹过,地上多了一条雪白的人影。
罗依和殷凝同时跪了下去。
“师父。”
穆妃喻看着罗依,冷冷道:“你还有我这个师父么?让你在外面当卧底,现在倒是反过来跟我作对了。”
罗依道:“弟子不敢。难道师父不觉得他还有利用价值吗?我可以利用他引出陵师伯。”罗依的眼睛里闪着锐利的光芒,现在还不是反击的时候,她还要继续装下去。
穆妃喻看着她,良久笑道:“罗依,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这么多年在外为我打听消息,还为我灭了北盟。我的弟子中唯你最聪明了。可是你的小聪明不要和我作对,否则没有好结果的。我这就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罗依笑了。“师父尽管吩咐吧。”
“我们现在去苏州吧。”罗依道。
“苏州?”鹭儿脸色发白,那是风家的地方啊。
罗依笑道:“我们先去把阿步救出来,然后回徐州去。”
楚羡寒道:“可是,我……”
罗依道:“你知道什么叫做忘愁散吗?忘愁散就是让人忘记所有的忧愁,可是武功却是不会失去的。你现在身体虽然没有恢复,可是一旦遇到打杀,你的武功就会本能地出来了。”
风家。
上下人等都是穿着白缟。
风老夫人死了。
风家一个月之内死了两个人。
风皓在家中主持着各种事务。
“你们在这里等着。”罗依叫他们在山脚下的马车上呆着不要出来。
“可是那很危险啊,我要和你一起去。而且你也说了,我的武功可以帮得上忙的。”楚羡寒反对。
“难道你觉得留鹭儿一个人留在这里安全吗?相信我,我的武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差劲。”罗依一笑,飞身而去,瞬间就失去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