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约定 ...
-
隆庆十五年...
窗户上、房檐上的条条红绸点缀让原本威严肃穆的将军府多了几分喜气。府外,大红灯笼高高挂,一些大胆的百姓在一旁围观,今个可是将军府长女出嫁的日子,嫁的便是越国最尊贵之人。对于这场婚事,百姓们都是祝福的;谁不知道布老将军的赫赫战功,他的女儿为后百姓们都是拍手称好。
“嫣儿,不是为父心狠。只是如今布家和圣上关系紧张,若是爹爹不将你送入深宫,圣上怕是不肯再信任我们布家。”布威看着一身红妆的女儿,今天明明是女儿出嫁的喜庆日子;做为父亲,他却是自责万分。自从妻子离世,这留下的一双儿女便是他的掌上明珠,如今…
“孩儿自是明白爹爹的苦心,孩儿是布家女儿理当为布家出一份力,爹爹无需自责。”布琴嫣看着面前的父亲,心中无波无澜。反正她十八年来也没有什么心仪之人,即便婚姻成了斡旋于皇帝和爹爹间的棋子也无不可。
透过红盖头,只能隐约捕捉到家具的轮廓。即便如此,布琴嫣也能完完整整的想象出房间的样子。这是她住了十八年的家,心中渐渐涌出了一股不舍的情绪。
见女儿如此的懂事,布威心中愧疚更胜。从袖间取出一沓纸,上面全是一张张的地契,里面包括了布家二分之一的产业。
“入了深宫后你也不用仰人鼻息,这一半的布家产业日后便都是你的。若是那皇帝苛待你,你也不需要委曲求全,以爹爹的地位护你周全还是没有问题的。”
布琴嫣没有推托父亲的好意,将房产地契收好。
“吉时已到,请新人上轿。”门外,有婆子高声喊话。
看着长子背着长女上了那花轿,伴随着喜庆的唢呐声,一路往那威严的朱红宫门而去。待到看不见花轿的影子,老将军已经是泪眼婆娑。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长子的后背也湿了一片。
今日是圣上迎取皇后的日子,和之前册立妃子不同,立后大典之庄重;场面之盛大让京中百姓也大开眼界。而达官贵人对布威的地位又有了新的衡量,尽管他们心知肚明圣上和布家不和,但是,以布家的地位谁又敢给布皇后脸色看?
郭绍军对于即将成为自己正妻、越国皇后的女人并没有任何的期待,甚至因为其身份而感到厌恶。若不是因为布威位高权重,自己一国之君又何须娶一个不喜爱的女子?今晚定是要好好羞辱她一番,这些闺房之事,量她也没有脸面和布老贼告状。
“娘娘。”夏霜对着从庆典开始到现在都是面无表情的布琴嫣叫了一声。
“为何叫我娘娘?”
“这庆典过后娘娘就是一国之母了,奴婢这不是提前熟悉熟悉称呼,以免日后叫错丢了娘娘的脸。”
布琴嫣微蹙秀眉,道:“以后无人时你还是称呼小姐,我听得比较顺耳。”
“可是,娘…小姐,这于礼不合。”在布琴嫣的瞪视下,夏霜还是改了口。
“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布琴嫣不悦道。
“是,小姐。”夏霜不敢造次。
等布琴嫣木着脸完成封后大典,这对新婚夫妇就要一同回到龙凤殿。这是帝后新婚住的宫殿,日后便是要分居于寝龙殿和凤栖宫。此时,龙凤殿早就被宫人们布置好。殿中,最醒目的就是床榻了。和别的宫殿不同,明黄色的布帘被红色绸缎替代,床单被褥也换成了大红色。就连周围的架子也是刷上红色的漆,虽然龙凤殿一般几十年才用一次,宫人们却是打扫得一尘不染。这次算是意外,先皇后早逝让这龙凤殿时隔十年又有了用武之地。
布琴嫣的盖头被掀开,入目就是即将要成为自己夫君的人的脸。她冷眼看着这个眼中欲望喷涌而出的男子,即使他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眼中的欲望和那些平头百姓也无甚区别。自己虽然没有心仪之人,但是,身子给了这样的男人又着实不甘。
“嫣儿,你做何?”郭绍军看着突然将头上发钗顶在喉头的新婚妻子,刚刚看见布琴嫣样貌而生出的旖旎心思顿时无影无踪。若是布琴嫣死了,他不敢保证布威会不会立刻造反。
“圣上,妾身已有心仪之人。妾身知道圣上只是需要妾身的身份来制衡爹爹,妾身愿意留在这,只是圣上保留妾身的处子身。”布琴嫣听到郭绍军的称呼,眼中的厌恶一闪而逝。
“你可知你在和谁说话?!”郭绍军双眼中的怒火似要将布琴嫣焚烧殆尽,触及她眼中的厌恶,心中一股征服欲也腾腾生起。
“圣上不要逼迫妾身。”布琴嫣说完,发钗果断的刺破皮肤,血珠从那小小的伤口中流出,看得郭绍军心惊胆战。
“你,你,好一个布家女。由此可见你们布家狼子野心!”郭绍军怒极,却还真的动不得这布家女,心中那叫一个郁闷。
“圣上可是应允了?”布琴嫣依旧没有放下发钗。
“呵,反正独守空房的又不是朕。若是你们布家有半分不臣之心,朕定会将你今日之威胁百倍奉还。”
“圣上金口玉言,这约定便定下了。”布琴嫣没有辩驳,盛怒之下的皇帝也不会听得进去她给布家的辩解。
郭绍军冷哼一声,径直离开龙凤殿,半分面子也没有给布琴嫣——新婚当晚就在德妃的殿中歇下。
“娘,小姐,圣上怎么就走了?啊!小姐你脖子!”夏霜先是被皇帝怒气冲冲的架势给吓到;后面看见布琴嫣的脖子,立刻就顾不得许多,赶紧上前手忙脚乱的要拿东西帮布琴嫣止血。
“莫慌,不过是一些小伤。以前练武的时候伤势要比这个重得多。”
“小姐啊,如今你是一国之母,不能如同府上那样的任性了。”夏霜苦口婆心道。
“我,本宫自是知道。”布琴嫣看着这喜庆的布置,心中苦笑。她却是没有想到,将来的一天,她再次踏足这里时,心境又会有另外一番变化。
“咚!”
“哎,安安。你去开门看看是谁来我们这了?”离京城不远的一家农舍内,妇人正在炒着菜,突然听到了敲门声立刻让自己女儿去看看。
“好咧娘。”安鹿答应了一声,打开门后,却发现空无一人。以为是别家小孩的恶作剧,好笑的斥责一句就准备关门。这时,感觉到裤腿被不知什么东西扯动,她下意识的往下看,就见到一个黑衣人躺倒在自家门口。刚刚的响声想来是他拼尽全力制造出来的。
犹豫了一会,安鹿还是哼哧哼哧的将人脱了进来。好在她平时帮衬母亲做活,力气比平常女子要大上不少,才能勉强拖拽一个成年男子。
“安安,你手上拖着什么?”安鹿的母亲见安鹿迟迟没有动静,担心女儿发生什么事,放下锅勺,来到院子就看见女儿正在拖拽着什么。
“呼,娘,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不过,我见他似乎受了伤,也不知道是不是哪家的猎户,就拖了进来。”安鹿呼呼的喘着气。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就让一个陌生男子进来?”安母虽然嘴上责怪,却是已经开始打量黑衣人。他的脸被血污遮盖,一时半会也看不清楚。不过,安母确定他绝非本村人。
“救我。”此时,地上的黑衣人发出了微弱的呼救。
“晦气。”安母骂了一句,母女两人还是合力将人抬了进门。然后,安母让安鹿打水给这人清洗了一下伤口。她们一家本就不富裕,因此没有请村中的赤脚大夫。加上孤儿寡母的让别人知道一个男子留宿,又会有不好的名声传出去。她自己守寡多年还好说,连累了女儿就不好了。也是女儿太心善,将人拉进门又不能见死不救。只能祈祷天黑没人看见。
“娘,这里还有上次看病留下的药材,要不给这人用用。”
“你都拿过来了,娘还能说什么?”安母没好气道。
也不知道是药有了效果,还是这黑衣人的底子好,服药不久后,黑衣人还真的苏醒了。
“多谢两位救命之恩,程斌没齿难忘。”
由于职业习惯,程斌下意识的打量这间房间。和他预想的无甚区别,房间中虽说不上家徒四壁,但是,除了自己身下的床榻和不远处吃饭的桌椅外,便没有多余的陈设了。
“得,你要是多谢呢,就赶紧离开。要是明天被人看见你一个大男人出现在我们孤儿寡母的院子,村里的长舌妇又不知道会怎么传。”安母见人醒了,立刻道。
程斌有些犹豫,一旁的安鹿看见,立刻摇晃母亲的手臂撒娇道:
“娘,救人救到底,这位大哥的伤势严重。你这样将人赶走,不就又将他往鬼门关里推回去嘛。”
“你懂什么,要是你的名节被毁,又怎么嫁得一个好人家?”
“那我就陪娘一辈子。”安鹿没心没肺道。
“说什么胡话。”安母瞪了女儿一眼,话锋一转道:“罢罢罢,你便留下。只是白日不要出这屋子。”
“多谢两位。”程斌感激的笑笑。
于是程斌在这留了一周,白日还真的没有走出过房间。主要是他自己需要运功疗伤;晚上他会出去捕猎砍柴,当做是给这对母女的报答。见此,安母也不好说出赶人的话。
直到一月后,程斌又帮她们打了一周的柴火,准备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
“斌哥哥要走了吗?”程斌没有料到他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高手,被起夜的安鹿逮了个正着,险些没有从院墙栽下来。
“程某叨扰许久,也该离开了。”
“我还能见到斌哥哥吗?”少女语含希冀。
程斌犹豫了一下,将腰间玉佩解下,交到了少女手上,约定道:
“往后我回来,见到玉佩便知道是你了。”言罢,没等少女回答,消失在了夜色中。
程斌离开后,安鹿沮丧了好一阵子,只是拿着玉佩以慰相思。
安母做为过来人,怎会看不出女儿的心思,怕是这一个月的时间被程斌把魂都勾走了。但是,安母也知道那程斌并非她们这些乡野农妇可以攀附的,安慰了女儿几句,也就继续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