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连天》杨笑公子

8、第七章

　　第七章
　　初夏傍晚的太阳通红通红，像极了昨日城门外的颜色，带着光晕的错觉洒进姜府的一座别院朴素简单的院里。翠绿的竹子也被染的通红，斑驳的影下瘦小的身影显得异常的孤独。

　　“对不起……对不起……”严碧霖低垂着头对跟前种植繁茂的竹子轻声的一遍一遍说着这三个字。她不知道自己除了说出这三个字还能说什么。她原本只是想去看看战况，可是没有想到遇到了那个人，没能止住手中的剑。她答应过夏沫除了自卫不在去杀任何人。可惜，她还是简简单单的被复仇的怨恨所控制住，上千条生命就那么简简单单的消散于风中。

　　风轻轻的吹，带着严碧霖的发丝轻轻的飘荡着，轻轻的与微摇的竹子相辉映着，似在相互交流着。竹子是夏沫的最爱，每每她有困难第一时间告诉竹子，夏沫也变会在第一时间知道，直到夏沫进入永恒的睡眠她才知道其中的缘故，只是一切都徒劳了。如今，夏沫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身旁了，再也不会安慰她了。

　　“没有什么可以对不起的。”清清淡淡的声音伴随着温暖的怀抱将严碧霖拥住。就在这一瞬间严碧霖差点以为是夏沫出现了，差点喊出声，可是到了喉咙的名字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虽然我不知道你昨日为何会如此这般激动，可是，你解救了齐梁国的危机，解救了齐梁国的百姓。”严蕴御从严碧霖身后将他抱住，任发丝与其相交，“我知道，我知道你在杀人的时候定然心底也很痛苦，所以独自在这里忏悔……若是害怕，以后就到我身旁吧，我会保护你的……”

　　严碧霖没有说话，静静的让严蕴御抱着，她不得不承认他的怀抱很温暖，像极了夏沫的怀抱。经历了三百多年的孤魂飘荡，这么温暖的怀抱是诱惑的，可惜，她早早的已经下定决心此生只为‘男子’，不为‘女子’。

　　严碧霖挣脱开严蕴御的怀抱，转身，微仰着头，扯开嘴角笑着，“你是不是有断袖之癖啊？还是说你有娈童癖啊？明知道我是大人，还这么抱我。”

　　严蕴御先是一愣，继而撇嘴怒道，“你才是断袖呢，我也没有娈童癖。我只是看你可怜才抱你的。”

　　“噢？是吗？”严碧霖挑眉，怀疑的眼神看着严蕴御，“但愿如你所说，你没有断袖之癖。即便有，我也不希望是我，因为我正常取向……”

　　“噢？”严蕴御的凤眸同样怀疑的看着严碧霖，“我也希望你没有断袖之癖，即便有，也不希望是我，因为我很快就要结婚了，到时候只娶一妻的我会让你很伤心的……”

　　“噢？”严碧霖笑着，“要结婚了？什么时候？谁家的小姐竟然有福气嫁给碧玺国五皇子呢？”

　　“与我结婚必须得门当户对，还得才貌双全，上得厅堂入得厨房……”严蕴御回应着，“我的要求很高的，不过等回到回到碧玺国，我希望你还能够帮我参谋参谋呢……”

　　“好啊。”严碧霖笑着点头。

　　“对了，姜武想要见你，你见吗？”严蕴御询问着道。

　　“不见。”严碧霖的脸色立即变了，转身继续面对着竹子，“我三个时辰的罚站还没有结束呢。”

　　“罚站？”严蕴御微愣。

　　“我答应过夏沫，若是我杀了很多很多的人，就要面对竹子站三个时辰，忏悔自己的罪过。”严碧霖轻声道，像是回忆着那久远的事情。“若我没有认真忏悔，竹子会告诉夏沫的。等他醒来的时候知道了，又会不理我了。”

　　“夏沫？”严蕴御轻轻的念着这个名字，看着低垂着头像犯错孩子被先生罚站一样，他想笑，可是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甚至在心底深处隐隐作痛。这种感觉很奇怪，也让他很诧异，明明认识才几天，竟然在心底产生了心疼感。

　　严蕴御没有在继续说话，陪着他站在竹子前静静的忏悔。直到，姜武的侍女来叫他才离去。当转身时才发现奕影依靠在院门口，眼睛看着严碧霖。严蕴御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与他擦肩而过却没有惊动他。他需要人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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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慢慢的爬上了树梢，严碧霖也结束了思过，当她刚踏进严蕴御屋门时，便听见了黎曦和奕影吃惊的声音。

　　“凤喜？是你们朝中的女将军？”黎曦手指着站在他跟前的一名看似柔弱的女子。“那日便是她带的兵？怎么可能——”到最后几个字黎曦的话语带着几分不敢相信的尖锐。

　　“她……”奕影上下打量着眼前女子，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头发梳成涵烟芙蓉髻，没有过多的首饰装饰，简简单单的几枚簪子斜插，简单而不失高雅。他无法想象，带着一千兵马而来的那个威武将军竟然是名女子，当时只是觉得有些清秀，没能想到竟然真的是女子。看严碧霖看多了，对清秀的男子都未曾往女子身上想过。

　　“嗯。”严蕴御点点头，“难道你们不知道吗？在三年前碧玺国已经允许女子在朝为官了。第一位女官便是凤喜将军。”

　　“我知道只是看不出来啊。”黎曦绕着凤喜走了三四圈，眼里满是惊讶，“没有想到战场上凶猛的将军竟然会有如此娇美的一面，啧啧……”

　　凤喜被两人如此瞧，没有怒，反而掩嘴一笑，尽显女儿态，“本该昨日来拜访两位贵客的，只是某些事情需要处理，没能及时拜访还请多谅解。”

　　“不必那么客气。以后都是服侍一个主子的人。”黎曦手一摆很潇洒的模样。

　　“那个……”严碧霖在门外站了好一会思考了半天还是决定开口打断他们之间的谈话。

　　“碧霖。”严蕴御笑着走到严碧霖跟前，“你怎么来了？忏悔完毕了？”

　　“嗯。”严碧霖点点头。

　　“碧霖，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奕影问道。

　　“嗯。我想问问，你们谁知道那日出现在敌阵里的男子是谁。”严碧霖问道。

　　严蕴御摇摇头，继而询问似的看向凤喜，却也见她摇了摇头。“不太清楚，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个男子。”

　　“怎么了？你……”黎曦想要询问，但是打住了话，没有询问下去。

　　“没什么。”严碧霖淡淡的一笑，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杂质。

　　“噢。那我派人打听下，等有了消息后再告诉你吧。”严蕴御没有多问。看昨日那架势怕是仇人，若是多问定然会勾起他的伤心事。

　　“嗯。那就多谢了。”严碧霖点头，“那我先去睡觉了，你们先聊。”

　　严碧霖在抬脚的刹那他看了一眼凤喜，却瞥见她手腕上带着的首饰，一件古银制品，是两对金鱼组合而成的古银镯子。

　　“嗯？”凤喜像是发现了严碧霖的目光，顺着他的目光发现他盯着的是自己的手腕上的镯子，默然抬起手腕，笑着对他道，“你在看这个？”

　　严碧霖抬眼看了一下凤喜，眸子里带着探究的情愫，可终究还是没有回答，径直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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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色朦胧，竹子轻轻的随风摇曳着，斑驳的影子像是跳舞，舞动着不同的旋律。屋内昏暗的烛光下如剪纸一样的人影倒映在窗户上，人影被剪的很漂亮，修长那人影手中端着茶杯轻轻品玩着。

　　严碧霖站在院子门口看到了这一幕，心底倒吸了一口气，心跳的极为厉害。他脚上迈的步子很小，几乎是不敢前进，生怕稍稍一个大动作便会让那窗户上的人影消失。待看到人影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时，他意识到什么似的，几乎是以飞的速度直接冲进到屋内。

　　“夏沫——”门被匆忙的推离开，随风飞旋而进的竹子清香带着无尽的期待，声音里满是惊喜，可下一秒严碧霖脸上扯开的笑容却僵硬住了。

　　“嗯？”屋内的人不确定的上音调应了一声，如玉葱的手指放下轻轻放下茶杯，轻撩了下胸前散落而下的墨绿色发丝。清澈宛若水溪般无辜的眸子有些发愣的看着大呼小叫鲁莽地闯进门的孩童，他的嘴里呼出的竟然她最敬爱的阁主的名字。

　　“沫……沫慈……”严碧霖看着眼前十八九岁，长的不漂亮却秀气的让人疼爱的沫慈。三百年，三百年的时光在沫慈的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烛光照着她那双灵秀的双眸，满是诧异。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的人，却看到了想要看到人的同父异母的妹妹，那个充满灵性却让人难以琢磨的女人。她们曾是知己，有着不亚于‘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浓情友谊，只是随着时光的流转，不知还剩下几分。

　　“没有想到真的是一个小不点。”沫慈嘟着嘴不满的打量着严碧霖，不时用手比划着，“才八岁……没有想到你还真的只有八岁……嗝——”她话未说完便打了个嗝上来，她蓦地抬手将屋门以掌风紧密的关上。

　　“额……沫慈，你又喝酒了。”严碧霖斜看一眼身后被紧闭的门，再看着沫慈眼中出现的朦胧，走向桌前端起刚刚她端的茶杯在鼻尖嗅了嗅，如我所料的放下了杯子。三百年改变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可惟独没能改变的就是那些没有生命尽头的‘人’的习惯，沫慈还是喜欢用茶杯盛酒，且一碰酒便会变得像极了十八九岁单纯的少女，没有算计，没有忧虑，没有对未来的恐惧。

　　“你怎么知道我叫沫慈？嗝……你怎么又知道夏沫哥哥的。”沫慈的脸上呈现了一层薄薄的红晕，似有淡淡的光晕笼罩在她的周身，煞是好看。

　　她满是疑惑地微弯身将脸凑到了严碧霖的跟前，瞪大着眼睛来回的认真的看着她，似乎想在脑海里寻找出有关她的一丝一毫记忆。

　　“我……不认识你，嗝……”良久，沫慈打着酒嗝得到这种的结论，却又百思不解的挠着头发，“可是夏沫哥哥三百年没有在人间行走了，认识他的凡人都早死光了，怎么还有人认得他呢……噢，我知道了，你定然是某家的私生子。”她说的某家是那些没有生命尽头的‘人’。

　　沫慈恍然大悟，咧嘴扯开最灿烂的笑容，为自己的猜测而开心，不管答案是对还是错。

　　严碧霖笑着，不言，静静的看着眼前自顾自说的沫慈，心底涌起说不出来的滋味，物是人非的苦，亦或者是知己久后相逢的甜。沫慈是魅契阁的首席金牌杀手，可惜，从严碧霖认识她开始便没有人能够让她出一次手，如今她的出现，她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沫慈蓦然蹭的站了起来，瘦小的身子投下的影子却将严碧霖全身笼罩进去，一股强大的压力让严碧霖脸色一变。莫非有人请动她了不成？

　　“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