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离合》霜天草莓

15、第 15 章

　　远远看到莲君，明翰不停挥手，脸上是清澈的笑容和难掩的兴奋。他好不容易溜到外面来，母亲本是让他去接城中显贵杜家长女的。可他唯一盼望的人是莲君，他才不管母亲想要撮合他和哪个谁。
　　“你等了很久？”莲君关切地问。
　　“没有，我刚出来一会儿。”两人眼里似乎只有对方。
　　依依在一旁忍不住嗟叹，难道谈恋爱说来说去都是如此平淡乏味？例如“久等了”，“没有，是我早到”如此这般，旁人听来只嫌多余，偏偏这些言语他们说来毫不造作。仿佛只要看到对方，而说些什么并不重要。
　　“我们这就进去吗？”依依终于忍不住出声。
　　“呵呵，是。我来带路。”
　　周家大宅灯火通明，门口整条街车水马龙，亦如白天般热闹。不时有小汽车停在大宅门口，走下形形色色但却打扮类似的人。
　　明翰带着她们绕了几个弯，进到宅内。他自己先脱下大衣交给仆人，又帮着莲君和依依。
　　这些礼仪杰森都教过，莲君从容不迫地由着明翰。
　　裙子的长度盖着高跟鞋，莲君走起路来不免小心，但刻意放慢的脚步却频添摇曳生姿。明翰微笑跟在她的身侧，这半年里她似乎又窜高了一些，愈发亭亭玉立。本以为她仍是旗袍装扮，刚才帮她褪下大衣，才发现她一身跳舞裙子，直教他忍不住惊艳。她的玉颈、削肩和小蛮腰，都被裙装衬托勾勒。他的双眼又看向她侧脸，她的盘发利落简单，却似古时的美人髻自有灵动之美。她脸上略施薄妆，秀气的五官更显精致。她从来沉静的气质，此刻又显现出高贵。明翰对自己的女伴很是自豪。
　　因为适才走得匆忙，莲君不及细看周宅外部，待步入大厅，抬头看见一盏盏硕大的水晶吊灯，她突觉目眩神迷，眼前似乎是绽开了最大最美的烟花，又似是万花筒呈现的琳琅。她略为定下心来，暗自目测一圈，周家客厅似乎有丹桂第一台一半那么大，层高却又比舞台来得还高。客厅里已经设了三条长桌子，都铺着雪白的桌布，餐桌上整齐摆放西洋餐具。来宾并不入席，正在三五成群小声交谈着。有侍者在其间穿梭，恭敬递上香槟酒或是西式小点心。客厅的一角一支乐队在演奏，小号与钢琴正在卖力演出。好像西洋画片上的情景，就这般在自己眼前重现。
　　“待会儿入席，你们坐这里吧。”明翰给她们带位。
　　“咦，这里……”眼尖的依依，已瞥到中间一桌的位子上扎着红丝带，心里正猜想这就是主桌，而明翰带她们却走到离乐队最远、最靠外的位子。
　　“依依，一会儿我们就坐这里。”莲君适时出声，她无谓计较这些，更不想男友为难，她又对明翰说：“你快去招呼客人吧，我们会help ourselves。”
　　“呵呵，莲君，你的英文真是突飞猛进。好，我去去就回。”明翰不是不歉意，但受到莲君的影响，暂且把这点放下。
　　“小李，你再去叮嘱一下厨房，待会上菜要注意，虽说今天主厨是来喜德式西餐店请来的，但是大家也不能松懈。”
　　“是，太太。”
　　明翰正要转身离开，一个衣着异常华贵的夫人从身边经过。她精心梳理的头发，到了一丝不苟的地步，发端用了带宝石的发夹，耳垂上是硕大的黑珍珠耳环，脖子上戴的项链应该和耳环是同一款，手上更有明晃晃的钻石戒指，一件貂皮的披肩，旗袍上镶有金线。
　　“哎，明翰，帮着你哥哥去前面招呼一下啊，别老躲着见人。去啊，杜伯伯他们都在那里。”说完，只留下一串高跟鞋走过的声响。
　　明翰本想借着机会，将莲君介绍给母亲，可惜母亲和以往一样忽视周遭。社交舞台，才是母亲的终身事业。她的“敬业”原是无可厚非，可是近些年到了全副身心都交给社交圈的地步，她要么在社交麻将桌上，要么陪着父亲参加必要的社交活动，不然就是在张罗着家里的宴请。两个儿子平时都不用见，只需在社交场合配合她的安排。
　　明翰无可奈何，耸肩，朝莲君她们略一点头，便走开了。
　　“那就是周太太？”依依优雅地一顺手，拿过侍者递上的一杯酒，品了一口继续说：“嗯，莲君，这个什么香槟酒还不错。莲君你也尝尝啊。”
　　“少喝一点，难保不会醉。”莲君再度看向这群所谓的贵族们。衣香鬓影，乐音绕梁，真是美轮美奂。年龄稍长的夫人们自不必赘述她们的华丽，而那些年轻小姐大多烫了长波浪，看起来异常美丽时髦。再想到自己这边，依依没有烫过发，但是她的刘海天然微卷，好像安琪儿，于是只剩自己，她只有简单的发髻。
　　“你未来的婆婆气势凌人啊。”
　　“啊？”还在想自己是否土气，莲君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嘘，你小声点，别瞎说，我与他几时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依依想想没有继续说，眼下的情形，说下去会很无味。
　　“你看，那是……”莲君极为隐蔽地拉她看向一人。
　　“文艺部长邵晓静。”她的记性在其它方面或许不如莲君，可认人的本事却不差。
　　“对！原来她……”
　　“她是明翰的同学，邀请她来也对啊。”依依尽量轻描淡写地说道，尽管她知道，莲君想说的是，这邵小姐也是千金小姐。也许，自从进了这周宅，莲君就渐渐感到门第的压力。
　　正好这个时候，邵小姐转头对牢她们，眼神定了好几秒，最后报以礼貌的微微一笑。
　　除此之外，她们两人也不认识其他来宾了。好不容易挨到开席，两人都如释重负地坐下。
　　莲君思忖，坐在外圈也好，她可以借机偷偷瞄向明翰的家人。周太太边上不苟言笑的一定是周老爷，而明翰对面戴眼镜的，肯定是比他大五岁的哥哥明浩。而周家大小姐听明翰说是嫁到了北平，今天是不得见了。
　　前面几道菜，她们的表现证明詹老师的功绩。
　　“今天的主菜是牛排，给大家地道的五分熟。”周太太宣布。
　　来宾们都知道今天主厨的高明，因此轻轻鼓掌叫好。
　　“五分？岂不是生的？莲君，我们怎么办？”依依用压低的声音焦急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