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不过江帆》常白

47、铤而走险

　　这种感觉很神奇，它好像隗夕毒发时万钉蚀骨而让她密不透风，可是这种密不透风却弥补了她内心其他事物无法填补的空白。

　　她盯着地上的松子发呆，学着秋长渭的样子，松林里很静，她早就没有了从前的尴尬，反而能理解起他的心境。

　　直到现在，秋长渭也未提起她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为什么会在雨中跪一夜。她明白他从未过问，不代表他不知道。她一直以替申浮做事这种理由企图掩盖所有复仇的行径，在秋长渭面前，这相当于掩耳盗铃，很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揭开这层虚掩的门。

　　成为这样一位人物的徒弟象征着她必须行事谨慎，她没有尝试过，所以半分把握也没有。从一个无名之辈，因为徒弟这个头衔跃入众人的视线，天下人怎么看她，她多多少少还是清楚的。不过这不要紧，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被人笑话，又算什么。

　　“对不起，”她顿了顿，“但是天青剑法我还是会照样学下去。”

　　秋长渭眼皮都不翻，道：“就你现在这样，还没练就已经倒下了。”

　　“没你说的那么夸张，现在就来吧。”

　　隗夕拍拍屁股，勉强站起来，抽出剑，转身看着秋长渭。

　　秋长渭抬眸望着她，没有动。

　　隗夕知道现在秋长渭不信她的体能。可是他现在不是以前的他，能有一次空闲的时间便是一次，耽误不得。

　　她抿了抿嘴，拇指和食指的指腹相互摩挲了几下，前三后二，左偏四步，她默念着剑法的步法，挑剑舞动。现在运作真气是个铤而走险的方法，她从腔内调动真气，让其充盈整个身体，伤口处的筋骨比较脆弱，且血脉流通不畅，她能明显感觉到真气正在冲击每一根筋，等到真气从体内冲破，托举她的剑时，天青剑法便成功了一半。

　　她没有试过这么做，用真气控制长剑是个十分艰难的事，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噬。

　　秋长渭“倏”地一声站起，怒目圆睁。他没有想到隗夕会这样疯狂，话音刚落便走出几步运行真气，她现在气息不稳，他根本无法阻止她停下来，以他的内力去半路截住剑，无疑会将散发出去的真气全部反弹到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停下！”他第一次几乎对她喊道。

　　隗夕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真气，好像入了丛林的火焰，越燃越大，连点火的人也无法控制火势的蔓延速度。她心下一慌，完全没有意料到这种状况。

　　现在的真气旺盛得她的内力根本无法支撑，到底是什么在煽风点火，让它达到了这种失控的地步。

　　她感到胸腔的瘀血被猛然冲散，仿佛大浪淘沙，把所有血液推到身体各处，接着是伤口处的筋骨在咯吱咯吱地颤动，很快就要支撑不住。

　　“我——”她艰难地开口道，低头四顾着自己的身体，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可是她明明可以感知到清晰而急剧的变化，这种感觉好像毒发的时候——对！就是毒发，难道是她中的兰芷，可是她明明已经服下了解药了！

　　秋长渭的脸色一变，冲上前去，两指在她的肩井穴上一探，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停不下来，快直接把真气全部释放出来！”

　　他低低地叫道，隗夕的神态很不好，仿佛听不见他的话，这和练功要走火入魔的人一模一样。

　　将真气全盘释出，意味着释出之后主体的内力大削，将会功力大减，并且是永久性损伤。

　　但隗夕现在连这个也做不到，僵硬地站着原地，仰起头，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摆动，她的剑被强劲的真气一把托起，嗖嗖地像疯牛似的乱窜，她做到了，但不是在理智范围之内的天青剑法。

　　她在理智挣脱之前，望见那剑在空中无所恃地飞起，仿佛要横扫一切劲敌，势不可挡。

　　毒发的蚀骨之痛同时开始发作，她竟然露出了一丝痴笑。兄长，我做到了。

　　她在心中喊道。

　　天青剑法，乃是天下第一剑法，她仅仅只花了几个月的时间，便学到了它的精髓，即使不如秋长渭使用的得心应手，但也是惊为天人。成就于她无谓，她只关注的是自己终于为自己争了一口气，终于没有让秋长渭失望。

　　她忽然一睁眼，狠下心，伸出手一指剑，强大的吸力将剑召回，紧紧地握在她手上。

　　“你走开！”她转头对秋长渭低吼。

　　秋长渭紧紧地盯着她，瞬间把剑从她手中夺走，“别冲动。”

　　隗夕要做的很简单，用剑刺伤自己，逼出真气。伤口越大，那真气流失的越快。

　　“把剑给我，你快走，会伤到你！”隗夕再次提高声调，拧着眉头，对秋长渭吼道。

　　秋长渭一步也没离开，“就你这点真气，还伤不到我。”

　　他的声音很冷静，然后闪到隗夕背后，将掌心放她背上，决定帮助她将真气逼出。

　　“你疯了！”隗夕嘶哑地叫起来，“你会没命的！”

　　秋长渭置若罔闻，发力，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