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不过江帆》常白

42、委屈

　　秋崇明和秋长渭进行了一次二十年来最长的对话。

　　对话的以秋长渭沉默的妥协而结束。

　　众人在门外等待了很久，门被推开的时候，他们已经做好看到两人阴沉可怖的脸色。

　　可是结果却出乎意料。

　　没有唉声叹气，严峻的面容，有的只是秋长渭平静的面孔，和秋崇明甚至有些如释重负的神情。

　　一片惊愕。

　　栽种在庭院中的竹柏漆漆落落的影子被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踩碎，人影渐远，复又恢复到孤芳自赏的落寞。秋崇明走在前头，附在关夫人耳畔道了几句。关夫人的脸庞从秋崇明的肩头移出，露出一丝慰藉和哀婉交杂的笑容。

　　“秋哥哥，你和秋伯伯……谈好了？”

　　冯嫣最害怕见到秋长渭这个样子，若是他冷着脸，她还能知道他是生气的表现，可最是这样的平静让她感受到一种未知的害怕。

　　秋长渭沉静地点点头，“过几日我会去找冯国公商议公事，你若想找我，直接在冯府里见我。”

　　冯嫣有一双少女独有的灵动桃花眼，在黑夜里闪动，藏不住心底的情绪。仅仅是一窗之隔，一夜之谈，好像秋长渭还是她从前的那个秋哥哥，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从他对她说的这番话起，她有种预感，她这些年执着的努力很快就会有回报的，至少不会让她等得太久。
　　“你已经决定，步入官场了？”

　　秋长渭还是点点头，“这件事你先不要声张，等事情办好，所有人自然会知晓。”

　　冯嫣霎时立正，伸出手掌，“我发誓绝不。”

　　秋长渭看了她一眼，“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冯嫣扭捏在原地，双手绞在一起，她此趟来的目的除了问清楚秋家的情况，其实还有那个在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事。

　　但她不敢贸然开口，在这个关头再问起武林之事，简直是往秋长渭的伤口上撒盐。

　　秋长渭见她没走，微蹙起眉头，他发现冯嫣最近变得畏手畏脚，再不如以前的心直口快。

　　“我想问，但是不敢问。”

　　冯嫣怯怯道。

　　“她天赋异禀，是学习天青剑法的不二人选，既是择徒，我自有自己的判断。”

　　秋长渭神态自若。

　　“我——”冯嫣咬了咬牙，底气似乎足了些，“她有我功夫高吗？全天下那么多武林高手，怎么偏偏收了个女学徒？”

　　秋长渭的眼眸向下微垂，似是不想与她争辩，“她确实比你有天赋。我看中的是她有潜力，没有修炼过其他门派的招式，任何的武功成型了，就再难练成天青剑法。”

　　冯嫣见秋长渭竟然破天荒地为一个毛头丫头开口解释了这么一堆，更加气，“真是如此么？我可是听说，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差点没被凤鸾阁十六鬼打死。”

　　秋长渭的眼神扫过去，平静的眸子又升起些寒意，“冯嫣，你是郡主，分清是非黑白不用我教你。”

　　冯嫣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睁得浑圆浑圆的，似乎是不敢相信秋长渭会凶她，氤氲的水汽升腾从眼底。她感到委屈，叫道：“从前我和你一起拜在净松长老门下，长老说我的天分不差，你学的比我快，让你多教教我。我以为我这么多来功夫见长，即使你要收徒，也必定会先收我，如今你有了自己的徒弟，哪里还有闲工夫来教我？”

　　秋长渭看着她，放缓语气，“我教你和收徒是两回事，绝不能混为一谈。你是郡主，武功可以学，但无法成为我的徒弟。”

　　“那你，那你——”冯嫣委屈地急了起来，水汽湿润了眼角，“你不也是要当官的人么？凭什么还能收她为徒？”

　　说完后，冯嫣就后悔了。可是覆水难收。

　　她低下头，用余光瞄了瞄秋长渭。

　　他生气了。

　　她自责地要把整个头埋下去。

　　但实际上，秋长渭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凭什么。

　　他竟有些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