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岛》兰萋

2、第二章

　　我乘着梁学仁驾驶的小艇，在茫茫夜色里离开桃花岛。立在甲板上，吹着飒飒凉风，望着那一片熟悉的狭长岛屿急速地向后推移。离开了，终于离开了这个地方。八年前，我陪姐姐一起经历她衰老的那几个月，身心俱疲，仿佛自己也在岛上走完了自己的一生。如今，离开那里，我要重生。

　　忽然间，我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陡然一缩，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喷嚏。这才意识到风冷如刀，赶紧躲到有梁学仁的驾驶舱。

　　他摆弄着方向盘，注视前方。我靠近了他，终于觉得温暖。31岁的梁学仁身材挺拔，手臂有力。正是散发着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魅力的时候。我初次见他时，他才21岁，虽然身材同样高大，眉目甚至更加清秀，但满脸的青涩却是藏不住的。就算是忧郁，也带着八分的孩子气。

　　姐姐，你走的那么早，可能错过了你心爱的人最美好的时期。不过，我会帮你看着他的，看着他衰老，看着他死亡。

　　死亡，当我察觉梁学仁终有一天会死去，我不禁感到了揪心的恐惧。我突然意识到，如果他死了，那我在外面的世界，再无可依靠的人了。那我还能怎么办，重回桃花岛吗？后来再想，也许，从那时起，我就开始对梁学仁有了深深的依恋。

　　“怕吗，离开桃花岛，去外面的世界？”梁学仁像是洞穿了我的心事，一边给自己再点上一支雪茄，一边在烟雾缭绕的驾驶舱里询问我。

　　“不怕。”我初生之犊，有何可怕，更重要的是，我对眼前的男人异常信任，“我相信，外面的世界一定会给我一个惊喜。”

　　“有志气。”梁学仁似乎相当满意我的对答，像老师或家长赞许学童一样。但他好像又忘记了，我其实早已是个成年女子，“在下一定竭尽所能，让小姐对未来满意。”

　　“噢，阁下能给我什么呢？”我学着他的语气，与他周旋。

　　“应该会比小姐所期盼的要多。”此刻的他看来相当的自负，完全是青年才俊的做派。

　　我所期盼的是什么呢，我自己还不知道。但这种事情，通常不是物质上的，就是精神上。精神的奢侈品便是爱情。而此刻的梁学仁决不认为，我的小小身躯能够盛的下爱情。那他所指的必定就是金钱和权力了。

　　“你现在必定是世界首富？”他说过，他不发达，绝不回桃花岛。

　　“钱是永远赚不完的。”梁学仁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回过头来嘱咐我：“你要不要先睡一会儿。说不定，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在童话里。”他要给我惊喜。

　　我并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但我信任他，于是点头道：“好的，我要醒来看到不计其数的玫瑰拜倒在我的脚下。”然后，我找了一个舒适的地方，躺下，努力地闭上眼睛。

　　睡梦里，我看见自己骑着一匹白马在森林里缓缓而行，穿过一片片丛林，梁学仁赫然出现在前方，我心中一喜，策马向他飞奔而去。然而，马却在这时发了狂，疯似的想把我甩了开去。我死死扑在马背上，尖叫着：“学仁，快来救我。”对面的男子终于看见我了，迈着大步朝我跑了过来。不料横亘在我与他之间的山林却霎时变作了深渊，他止步在对岸。“梁学仁，来救我啊。”我万念俱灰，手一松，从马上直直地坠了下来。顿时吓得一身冷汗，醒了过来。

　　梁学仁呢，我一下子从躺的地方翻起来，走上甲板，四处寻找他的踪迹。没有，哪里都没有。难道，他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了公海上？

　　我退后几步，转过身。猛地发现眼前的碧海蓝天之间，耸立着一艘雪白的游艇。真是骄傲而壮观。

　　“桃乐丝小姐吗？”我转头一看，一个40来岁，绅士模样的人朝我鞠了一躬。然后并不等我肯定他的疑问，便伸出一只手，示意让我接受他的指引，“我是受老板的指派，来接你上爱丽丝的。”

　　不用问，爱丽丝定时那雪白游艇的名字，老板一定是指梁学仁。我没有犹豫，将右手放在那绅士的手中，随他一起登上那豪华的游艇。

　　“梁学仁呢？”我左右顾盼，没有找到他的影子。

　　“老板现在有事，暂时不能见小姐。请小姐先换衣物，稍作休息。”梁学仁调教得好手下，没有多余的话，他便把我交给了一群妇人。我乐得任由她们帮我洗浴、梳妆、换上华而不实的连衣裙。

　　梁学仁定是对白色情有独钟。我在长长的镜中，仔细地审视自己。原本蓬松的卷发被打理地服帖地垂在腰间，清澈的双眼，涂抹的明亮而鲜艳的红唇，过膝的白蓬裙，中跟水晶鞋。我完全成了一个透明的玻璃娃娃，踏着满地的大红玫瑰，被给自己打扮的妇女带到了挂着水晶吊灯的大厅。在那里，梁学仁等待着我。

　　“和我想象的完全一样。”他看着我，神色十分满意。

　　“什么一样，没有灵魂的娃娃？”我好气又好笑的问他。

　　“你不喜欢？”他略有些不可思议的惊讶，“这才适合你，你应该懂得什么是品味。”

　　他把我当成小女孩了。但是，这不能怪他，这原本是我的初衷。我微一屈膝，“是，我知道了，老板。”

　　“你不必如此称呼我。”他走上前来，吻我的手背，随即拉起我，随着悠扬的华尔兹翩翩起舞：“在我的王国，我会让你过得像公主。”

　　我身量未足，但双手攀上他的肩并不吃力。陶醉在他娴熟的舞姿中，我想，如果和他一起回来的是姐姐，那么就应该是他王国里的王后了。

　　“那么，我该如何称呼阁下呢？”此刻我的双眼定然满是迷蒙之色。

　　“亲爱的桃乐丝小姐，我是你的姐夫梁学仁。” 他先一愣，既而又舒了一口气，朗声说道。
　　我低下头，笑了。

　　他埋下头，低声说，“你的眼神不似小孩。”

　　我抬起头看着他，理所当然的表情，“我实际已21岁了。”

　　“可你仍未长大。”他满脸不以为然。

　　我恼羞成怒，“我永远不会长大。”这是我的选择，然而此刻，我可能已经后悔。

　　“好吧，那就永远做我的公主。”他在我的额头一吻，松开握住我腰的手。将我递给站在一旁的仆妇，“好好休息，从今以后，生活精彩着呢。”

　　我无奈地点头，有些不情愿地跟着那老婆子,去到了梁学仁为他的公主精心打造的宫殿。我横卧在锦被之中，轻声说：“再见，和梁学仁一起生活的第一天。”

　　然后，我沉入甜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