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莫若千颜

21、第二十一章

　　十一月中旬，宋晨风去武汉。在盛世家纺的连锁店内，宋晨风遇到了舞衣。当时他正在看销售记录，然后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抬头，想了很久，才想起是当初跟莫墨一起名列“五朵金花”的舞衣。他的第一反应是舞衣跟莫墨有关系，而不是她曾经是他自己的初中同学。
　　“你好啊，宋大帅哥。”舞衣笑。
　　“你好。”宋晨风看着舞衣手里大红色的床单。
　　“是要结婚了么？恭喜！”宋晨风客气的说。
　　“是啊，我结婚算晚的了。你跟小墨的孩子应该会打酱油了吧？”舞衣问。
　　宋晨风愣了一下，然后问：“你不知道莫墨的情况么？”
　　舞衣的脸上是尴尬的笑，她说：“说起来，我们已经十年的时间没有再联系了。上大学以后，我忙着社团和学生会的事情，渐渐忘记跟小墨联系。不过我想，既然你们在一起，她应该不会寂寞吧？”
　　寂寞？宋晨风苦笑。自然寂寞。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她，怎么可能不寂寞。十年前，莫墨失去了多少东西，宋晨风并不清楚。他只知道，她的家庭并不温暖，她的前途没有了，她的爱情被他毁了，她的友情也丢了。还有季言，她也失去了季言。
　　舞衣见宋晨风久不说话，敏感的问：“难道你们没有在一起？”
　　宋晨风摇头。
　　舞衣惊讶，她说：“怎么会？小墨当初故意把高考考砸，就是为了跟你一起上师大啊。”
　　宋晨风惊愕。为了他把高考考砸？的确，他当初并不是勤奋的学生，成绩算不上优秀。他的成绩也就够上师大的，难道这就是莫墨后来去上师大的原因？
　　宋晨风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他错了，当初他不该离开的。刚开始的时候，他不想离开的，一点也不想。他甚至没有动过出国的念头。可是父母逼他，逼得他紧紧的，他没得选择。于是他也逼莫墨，逼莫墨选择等还是不等。他被强迫着做出了选择，因为他们只给了他一个选项。而他却只给了莫墨一道题，选择题，没有任何选项的选择题。他不能接受，莫墨的任何一个选项他都不能接受。如果莫墨选择“等”，他会愧疚得不想离开；如果莫墨选择“不等”，他会恨她，只想箍得她紧紧的，不让她离开。所以他擦去了所有的选项，一个人离开，没有告诉莫墨。他先在H市的英语学校里学口语，然后考托福，十月份的考试没过，他故意的。他虽然不努力，但不笨。只要他想学什么都能学好。他只是想在国内再待一段时间，再待一段时间。放假的时候他就可以骑着自行车去莫墨家住的小巷里看她，虽然看不到，但是只要想到她在这里住，这条巷子她曾经天天走，她的手指可能曾经划过这些灰墙，他就不想再离开。只要有莫墨，他就足够了。可是十一月份的考试他的分数很高，他再也不想在国内待了，他想离开，离开小城，离开莫墨。可是现在他后悔了。如果他不是一声不吭的离开，莫墨就不会为了报复他而跟季言在一起，季言也不会死。是的，他知道所有的事。在车祸现场找到了笔记本里，季言记述了所有的事。他写莫墨当初的愤怒，写莫墨当初的绝望，写他得知莫墨跟他在一起时他的兴奋，以及莫墨最后对他的不可原谅。最后的日记，是季言死去的那天写的。他说：“我去道歉。如果她不原谅我，我愿意如她所说死去，死在她面前。这样她就会原谅我，她也会记得我。如果死了比活着更容易让她记得我，我宁愿死去。我喜欢她。喜欢第一次见面时，她歪着头问我‘为什么不是语言的言呢？’的女生。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可是她站在我最好的朋友的身边，牵着他的手，对别的男生没有任何感觉。如果有办法让她记住我，我都愿意去做。”日记简短，宋晨风却看了多遍。那个时候他还在H市上口语提高班，听到季言的死讯后，他回来，在季言的葬礼上没有见到莫墨，他只是看着自己七年的朋友安静的躺在白色里，脸上的伤被擦干净，如活着的时候一样面容干净。他一直想不通的是这样完好的季言怎么是死的呢？他明明跟活着的时候一样啊，怎么会被认定是死人呢？季辞给他季言的日记，他说他应该清楚知道季言的死因。于是，他一直看着那个笔记直到季言被放到小小的盒子里。知道所有的故事后，他离开了。带着对季言的歉疚，还有对莫墨的恨。他是恨莫墨的，不管他出给莫墨的选择题多么刁难，他都没想到莫墨那么快就做出选择。她没有等他，跟他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了。他如父母所愿，去了美国，去了很好的学校，念很好的专业。他一个人在美国待了八年。八年后，他的父母进入弥留之际，他只好回来。他回来了，在H市工作了两年后忽然碰到了莫墨。总部发来的命令说大量出口的纺织品要在国内占领市场，首先要做的便是宣传。既然宣传便要做广告，莫墨供职的那家杂志社便是不错的选择。能在上岛咖啡厅再次碰到莫墨他原是没想到的，可是季辞竟然眼尖的看到了莫墨，然后他走进去了，给了莫墨一个耳光。季辞并不是真的想打莫墨，季辞不是笨蛋，当然知道莫墨会内疚季言的死。他的耳光只是想让莫墨放弃自责而已。他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个目光平静接受耳光的莫墨，心里忽然心疼起来。他发现十年过去了，他对莫墨还是有感情的。那个身形单薄，没有反抗的莫墨，他心疼她。可是，她却拿季辞来当托词离开，他再一次愤怒。十年前是季言，十年后是季辞，那他宋晨风是什么？他愈发恨她，却不想像十年前一样离开。他要把他禁锢在他身边，他要留住她。于是，他去找她，等在小区门口。却发现她有孩子，还是季言的孩子。好吧，他接受。因为是莫墨的孩子，所以他接受。可是，莫墨却不再接受他。再次见到莫墨后，他以为自己说：“莫小墨，我回来了。”那个单纯的莫墨一定会再次接受他，可是原来不是。他害她失去了一切。她自然不能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