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的穿越生涯》苍耳苍耳

7、流水

　　关蘅从华县带回来的礼物，是一对绢人娃娃。一男童一女童，都是圆圆胖胖的脸，莲藕一样的四肢，身上穿的是夹了金线的织锦礼服，十分华丽。衣服是可脱卸的，意味着可以换装。
　　她想，如果是本来的关自宁，应该会十分高兴。不过现在这个身体里装着的却是28岁的灵魂，已经没有了洋娃娃情结的她，对于这样的礼物，实在是称不上太欢欣。
　　不过她还是露出了高兴的笑容。怎么好打击一个父亲的心意呢。
　　帮着女儿把绢人娃娃收到长匣里，关蘅吩咐摆饭。
　　过了一会，刘二家的便送上了四菜一汤。关蘅把女儿抱在膝上，为她拨虾壳，挑鱼刺。
　　关自宁暗暗吃了一惊。没想到看着十分严肃的他，居然这么疼爱女儿。
　　她却不知道，关蘅对这个女儿，是极珍宠的。
　　他今年已经三十有八，外放到贺州城多年。京中的家里，尚有一妻二妾，给他生了两子两女。最长的孩子，已经有十六岁了，最小的也有十岁。因为各种原因，妻妾孩子都没有随他上任，身边便只有在贺州所纳的柳青梅一人。
　　柳氏有着南方女子特有的娇嗲妩媚，又比他小了将近二十岁，老夫少妻，他自是十分宠爱。没过几月，柳氏便有了身孕，次年生下他的小女儿。他按着关家的字行，给这个女儿取名自宁，冀望她一生安宁无忧。
　　他在京中的几个孩子，按着大家族惯例的做法，都是出生后便交给乳娘抚养，此后丫环、嬷嬷围成一圈，与他并不十分亲近。而他应酬又多，常常父子十天半月不见一面也是有的。
　　后来到了贺州，官舍并不算宽敞，下人也没有多添。柳氏虽为女儿请了乳娘，但也不能彻底放开手，而是大部分事都亲力亲为，是以这个小女儿从怀上开始，到出生，认人，走路，学话……每个过程他都一一参与。
　　光阴是有魔力的，相处越久，自然越是父爱蓬勃，几年下来，竟是对她爱到了心坎上。
　　一家三口吃过晚饭，抱春送上香汤给他们漱口，洗手。
　　柳青梅见关蘅脸上倦容微露，便叫桂娘把关自宁抱走。
　　“老爷好好歇歇吧。”柳青梅帮他脱了衣裳鞋袜。
　　关蘅嘴角微勾，把她拉到自己怀中。
　　关自宁被抱着回到东厢。屋内已经遵照关蘅的意思，开窗通了一会子风，现在全部封紧，燃起火炉，干爽又暖和。
　　关自宁脱了外衣，又捧起《四州风物志》开始看。
　　书的开篇提到宜朝的国姓乃是岳。岳宜皇朝开国已经二百多年，几代皇帝励精图治，如今正是海晏河清，步入鼎盛时期。
　　她最怕生活在乱世了。能安享太平年，实在是太好了。
　　书中综述了一下宜国的全局，四个区域的大致情况，然后分为北幽、西凉、东陵、南疆四卷开始着笔。四卷之下又各自分册，按着都城的重要程度，或细述或略写。
　　天色慢慢暗将下来，屋内光线越来越不清楚。
　　桂娘赶紧给她燃了烛火。
　　“姑娘，明日再看吧，烛火虽亮，也比不上天光，不要看坏眼睛了。”
　　关自宁想着，这个时代连玻璃都没有，不要提眼镜了，万一自己真的看坏眼睛，倒是非常不妙。
　　她把第一册匆匆扫了一遍，翻到末页，发现第一册书成于永嘉三年。
　　那现在又是什么年份？
　　她赶紧问桂娘：“今年是哪一年？”
　　“姑娘，是永嘉十六年。”
　　“我穿……我醒来的那天，是什么日子来着？”她又问。
　　“嗯，是十一月初八。”
　　重生的日子，不可忘记。
　　她坐到桌前，笨拙地研了墨，拿起毛笔，打算写下“永嘉十六年 十一月初八”这几个字。
　　因为握不惯毛笔，每写一个，手腕都颤得厉害。手一颤，墨便滴在纸上，把好好的纸弄得十分污糟。
　　看着一地废掉的纸张，再看看面上鸡爪似的字迹，关自宁汗颜。她想，要在这个时代好好生存，第一要务，就是把字练得能见人一点。
　　选出一张勉强可以看的，等墨迹干透，关自宁便小心翼翼地折成小方块，压在枕头底下。
　　沐浴更衣之后，关自宁把身体埋进暖被里。
　　“咦，怎么不见忍冬？”屋里静悄悄的，不见那个聒噪丫头。
　　桂娘道：“那死丫头，一定缠着阿正去了。”
　　关自宁知道，桂娘口中的阿正，大名叫关正，乃是关蘅的长随，他本不是京里关家的仆役，也不是半路签了卖身契。留在关蘅身边，据说是因为关蘅曾救过他的命。
　　他的长相有点凶戾，寻常人见了都想避一避，但是小丫头忍冬不知怎的，不但不怕他，还特别喜欢找他说话。
　　“姑娘睡不着？可要叫她来陪你说话解闷？”
　　“不了，让她去吧。”
　　她把被子拉上来一点，抵住下巴。
　　天黑就睡觉，实在是无聊了一点。古代生活就是这点不好，缺乏夜生活。
　　这种时候，真是怀念电气时代、网络时代啊。
　　默默数着一只羊两只羊，也不知道数了多少只，关自宁意识一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关自宁起得晚，关蘅已经去衙门了。她吃了早饭，捧着《四州风物志》看得欲罢不能。快到到晌午的时候，抱春喊桂娘把姑娘抱到前院去。
　　关家所居的这个宅子并不大，前院和后院只隔了一道墙和一个小花园。后院是一家三口日常起居的地方，前院则是待客及处理一些对外家务事的地方。后院是三开间正屋并两排厢房，前院则只有一排正屋。此外，前庭左右各有两个月洞门，右侧通往一个小院子，那是平时客人留宿用的。走过左侧的月洞门通往，有两条小径，一条通往厨房，一条通往下人歇息的排屋。
　　到了前院的花厅，原来是牙人带了几个下人让柳青梅来挑。
　　关自宁看过去，一共二男三女五个人，都是十一二的年纪。
　　柳青梅打算从中挑一男两女。男的她已经看中，是一个皮肤黝黑，看着比较有力气的少年，她打算把他放到厨房，跟着刘二去采办食材打下手。两女中的一个也已经挑好，是个眉目带着喜气的，打算放到上房负责洒扫。最后一个是要伺候关自宁的，所以柳氏让桂娘带她来挑个合眼缘的。
　　在剩下的两女中打量了一下，一个是浓眉大眼圆盘脸，另一个皮肤白白，细眉长目。关自宁要了前者。
　　黝黑少年叫做福恩，眉目喜气的本名秋梅，因冲撞了柳青梅的名讳，给改成秋葵。于是浓眉大眼姑娘改名半夏，春夏秋冬就齐全了。
　　柳青梅付了银子，让关奇负责与牙人交涉兼签卖身契这类的事。留下的三个，都分别交给前辈调教规矩。
　　处理完这些事，就是吃午饭，然后柳氏去小憩，关自宁回到自己房内继续看书。
　　天快黑透时，关蘅终于下班回家了。柳青梅让新来的三个下人给关蘅磕了头，关蘅吩咐了几句让他们用心做事。
　　晚饭时间，关自宁提出想练字。
　　关蘅道：“练字可平心静气，是好事。书房里有好多字帖，先拿几本来先临摹。既要练就要坚持，可不要半路而废。”
　　关自宁十分高兴地应了。
　　从书房里领了字帖，她回到房中，让忍冬帮她磨墨，就着三只蜡烛的光，开始描字。直到手腕酸疼才作罢，照旧洗了澡，钻进暖被里呼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