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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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修也少爷，所追查到的资料表明，是伊东那边的一个小帮派，接受了原浅野家大夫人的委托做的。”成田管家一身黑衣，神色肃穆地道，竟然对那样温柔的少夫人下手，真是一群丧心病狂的人。
“……一周时间，我不要再听到关于那个帮派和浅野家任何人的消息。”自藤原优子离世后，藤原彻野像是瞬间憔悴苍老了好几岁，所幸那一双鹰目依旧锐利。
“是！”成田管家受命离去。
藤原彻野转过身面向藤原修也，“这事件的发生，说明我们的信息搜集和防护工作还有很大的漏洞，修也，你要重新梳理一下安保和信息部门。”
藤原修也低着头，没有作出反应。
“修也？”
“……您就只想着这些事吗？”藤原修也猛然抬头，眼睛已然充红，“优子死了，韶音自我封闭，您就只想着家族企业怎样、各个部门怎样吗！”
“修也，你太不成熟了。当事情已经发生，追究发生的原因固然重要，但追究原因找出漏洞杜绝类似事情的发生更是重中之重！”藤原彻野摇摇头，他并不是不悲伤，只是有很多事情比伤怀更重要。
“是的，您理智成熟，就像机械一样冰冷地做事！所以我最讨厌这样的家族了！”藤原修也低吼出声，转身摔门而去，“您的吩咐我会照办的，但要等到优子的葬礼之后！”
“小音，我是哥哥啊，小音，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五岁的年纪对于死亡还没有太深的体悟，虽然也曾为永远不能再见到母亲而哭泣，但现在藤原昭景最担心的，却是被救回来后一直沉睡的妹妹韶音。
医生说韶音身体并没有外伤，如果醒不过来，那是她潜意识里不愿醒过来。听说当时母亲浑身是血，只是想象那样的场面昭景就觉得不寒而栗，那么一直被母亲护在怀里，亲眼看着母亲流血死去的韶音，所受到的又该是怎样的冲击？
“啊……小音，你的伤痛我无法想象……可是再不醒的话，哥哥真的会很担心很担心的……你一直聪明乖巧，从不让人担心，那么，请醒过来吧——”昭景伏在韶音床边，轻轻握着韶音的手喃喃道，慢慢的，眼皮子越来越重，就这么趴着睡了过去。
“韶音……韶音……”
好飘忽的声音，在叫魂吗？韶音……是谁？总觉得名字很耳熟呢……不管了，多睡一会，明天还要飞到纽约出席茱莉亚音乐学院的演奏会呢。
“韶音，要去书房用卡片认单词了……韶音还记得书房怎么去吗？……哎呀，韶音真是聪明……”
用卡片认单词？是谁家的小孩子么？真是的，小孩子教育也不能打扰别人睡眠啊……
“……韶音，今天是你两岁的生日哟……一起去横须贺和祖父一起过好不好？父亲和哥哥都已经过去了哦……”
太过分了，还真是没完没了了！……不过，这个温柔而亲切的声音，真的很熟悉……我认识叫韶音的人吗？横须贺……是在日本吧……
“韶音……要幸福……”
韶音……横须贺……祖父……父亲……哥哥……妈妈！
说话的人是优子妈妈！是我藤原韶音的优子妈妈！
是了，我已经不是柳悦音，而是——藤原韶音！
睁开眼，纯日式的房间，紫色新月和八重樱纹样的丝被，看来是在横须贺藤原本家。清风微微，拂过窗帘有夏日的味道，真是个好天气，风和日丽得像是不会发生任何悲伤的事情。
“阳光……似乎有些刺眼啊。”韶音喃喃道，习惯性地想要伸手遮眼。
“小音，怎么了？”藤原昭景睡得迷迷糊糊，觉得身边有人在动，抬起手了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想到了什么倏然清醒过来，惊喜地大叫，“小音，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哥哥。”韶音习惯性地牵起唇角，眼中却殊无笑意。
听到昭景的叫声而赶来的大人们将这个冰冷而悲伤的笑收入眼中，心头不由俱是一震。医生曾说过，那样强烈的刺激可能会对孩子造成不良的心理影响，他们曾经预想韶音醒来后会哭闹不休，却没想到这个孩子会表现得如此镇定，她不过才两岁！
“祖父，父亲。”韶音挣扎着坐起身来，“母亲呢？”
这是什么情况？藤原彻野和藤原修也对视一眼，拿不准这个孩子问话的意思，最后还是藤原修也上前握住韶音的手，温和地说：“韶音，之前出了些事故，你的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让医生检查一下好不好？”
家庭医生早川得到成田管家的通知匆忙赶到，此刻闻言上前几步，冲韶音和蔼一笑，“韶音小姐，只是做几个动作，请不要害怕。”说罢小心翼翼地拿出仪器对韶音做起检查。
韶音垂眸不语，牵起的唇角也微微收敛，极是配合地任早川摆弄仪器。
“韶音小姐的身体极是健康呢，”早川微笑着收起仪器，“就算是现在到花园里跑步也没问题。”他顿了顿，试探性地问道，“小姐想去花园看看芙蓉吗？现在当是淡淡的粉色，很漂亮。”
韶音抬头扫了他一眼，转而看向藤原彻野和藤原修也，“母亲呢？我想见见母亲。”
“韶音……母亲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过着很幸福的生活，所以我们见不到她了……不过，如果韶音能幸福的微笑，这样的笑容就可以传递给她……她一定会很高兴见到韶音的美丽笑容……”斟酌着词句，藤原修也试图安抚韶音。虽然这个孩子并没有哭闹，可是那样沉静悲伤的神情，比哭闹更让人感到揪心。
真是的，对小孩子总是这样一套说辞，韶音扭头看向窗外，所谓很远很远的地方，是天国吗？那迢遥无垠的碧空之上，真的会有那么一个国度，让逝去之人幸福生活？还是说，如神话中所说，地府黄泉，亡灵转生？
呵，是转生吧，就如自己从柳悦音变成藤原韶音一样。若真是如此，不知妈妈又到了怎样一个世界。无论如何，希望那样慈和的妈妈可以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远离这些纷扰。人生如逆旅，既然藤原韶音被妈妈救护了下来，就要继续走下去。
可是为什么，突然觉得好累？
“我还想睡觉，请明天早晨叫醒我。”韶音淡淡说道，也不管众人如何反应，就那么直接躺下去拉上被子闭上眼睛。
藤原优子的葬礼在死去七日后举行，韶音也参加了葬礼。两岁的小女婴一身黑色纱裙，静静地坐在藤原昭景身边，她从葬礼开始到结束都没有掉哪怕一滴眼泪，精致的小脸上面无表情。
到场的宾客们大多严正肃穆地表示哀悼和同情，然而总有一些流言蜚语在暗自传递。
“听说优子夫人的忌日就是韶音小姐的生日呢，真是不祥！”
“是啊，我听说那位小姐的命数极硬，就是她克死了自己的母亲！”
“啊啊，我也听说了，同样是车祸，优子夫人伤重死去，可这位小姐却一点伤都没有啊！”
“真的吗？这种事真是太可怕了！幸好我家没有这样的孩子！”
坐在花荫里的韶音听着不远处一群打扮齐整的女人在七嘴八舌地议论，脸上不由现出一抹和那稚嫩脸庞不符的嘲讽微笑。不管是怎样的世界怎样的时代，议论与诋毁，总是人类的劣根。不过，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人心凉薄，世情如霜，或许便是如此。
“牧夫人，浅草夫人，长谷夫人，亡灵未远，诸位在这里议论他人是非，未免太不华丽了吧！”回廊后转出一个银紫色短发相貌清俊的男孩，他微笑着，以手抚上右眼底下的泪痣。
“啊，迹部少爷，打扰到您了么，十分抱歉！”迹部家的财势足以影响整个日本的经济，这几位夫人不过是普通富家出身，站在这个年幼的男孩面前，不禁有几分局促。
“哼，道歉的话，不觉得向被议论的人说才更有意义么！”男孩走到紫藤花架后坐着的韶音面前，向她一笑，“藤原小姐，原来你在这里，昭景找了你很久呢。”如祖父说的一般，金银双瞳，真是华丽的颜色。
顺着男孩走去的方向，众位夫人这才注意到坐在花荫里的韶音，不由脸上纷纷变色，既然这个女孩一直坐在这里，那她们方才说的话……
哥哥找么……唔，看看时间，大概是下午的仪式将要开始了。韶音站起身，看向男孩，“谢谢。”她敛衽施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转身离去。经过那几位夫人身边时，她静静扫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然而被那清澈而深邃的金银双瞳这么看了一眼，几位夫人都感到了一阵寒意，那样的眼神……像是漫不经心，却又像是深刻记住。两岁的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虽然只是个小女孩，不过气势还算华丽！”男孩兴味一笑，仿佛看到了有趣的玩具一般，“该说是，不愧是藤原家的人么。”
“哥哥。”韶音在休息室里找到藤原昭景，“我来晚了吗？”
“没有，时间刚刚好。可是小音你跑到哪里去了，哥哥看不到你很担心。”藤原昭景的脸上有些许疲惫，他虽然也已开始接受体能训练，但要一整天保持着良好的姿态，还是有点吃力。
“对不起，我在后院的花架下坐了一会儿。”韶音低下头，“哥哥……”
“我不是在责怪小音啊！”藤原昭景急忙解释道，“我只是担心！”
“我知道。”韶音勉强一笑，笑意却又很快敛去，“哥哥……哥哥会觉得，母亲是被我害死的吗？”外人说什么都没关系，可是如果连自己最亲的哥哥也这么想的话，那就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谁对小音乱说了什么吗？”藤原昭景虽说年纪还小，自小所受的精英教育却也不是白费的，他抱住韶音，“那只是一场事故，和小音没有关系！赶快把这种莫名其妙的念头扔掉吧！母亲很爱很爱小音，一定不会高兴小音有这样的想法！”
“……嗯！”韶音重重点头，伸手回抱哥哥，“哥哥真好！”只要哥哥不会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妈妈就可以了，其他人……哼，无知者的蠢话，她还不会去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死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