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香白薇》岚可轩

2、往事

　　很小的时候，家里发生过很大变故。
　　当时我初懂世事，对一切一知半解，虽过去十年有余，却总被同样的梦魇惊醒，久久不能入眠，总是半夜推窗，吹着凉风，望向夜空中那抹淡然凄凉的月色，想起那不好也不算太坏的童年，或者父亲出走的那一年。

　　那一日大概凌晨四五点，年幼的我却睡年出奇的浅，一点点声响就能惊醒，然而当时父亲收拾东西的声音着实太大，我听见他的皮鞋在楼下客厅中走来走去的声音，而且他走得越来越急切，越来越让人害怕。我从房间里走出来，房间的灯都已经关上，只有走廊上的微弱的灯火，我摸索着下楼，声音很轻，站在楼梯上向下望去，一片漆黑的客厅中有一星点的火光，一闪一闪，那是父亲在沙发上抽烟，火光明明灭灭，一根烟接着一根烟，那样的火光从未有过长久的间断。
　　我不敢叫也不敢动，只是坐在楼梯上冷得发抖，过了很久敲门声响起，这时天才微亮，一个女人踏了进来。

　　“收拾好了么？”她的声音很轻，看不见她的脸。只是隐约看着她提着一个小箱子，穿着厚厚的衣服，似乎要远行。
　　我当时紧张急了，两只眼睛睁得更大，想要看清一切。

　　“走吧。”父亲提起早已收拾好的大箱子，拿出围巾随意套上，把桌上的几件物品放进大衣口袋，他刚迈出一步我就大叫了起来。

　　他们都惊异地望着声音的来源，我光着脚“咚咚“下楼，扯住他的衣角小声叫着：“爸。”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们，知道他们是要走，当时心里非常害怕，怕他们再也不回来，实际上那个时候我理解正确，他们一走就是十几年，杳无音讯。
　　清晰地记得当时是深冬，屋外一层蒙蒙的水雾，我跟在他们后面一直跑，冷得说不出完整的话，一直央求着他们带我一起走，然而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我认为是父亲的可敬的男人，竟然头也不回。他和那个女人上了一辆停在不远处的车，扬长而去。

　　最后的记忆只有车窗里他冰冷刚毅的侧脸，他竟没有看过我一眼。

　　“夏明，你又发呆了！”洛雨不满地抱怨，他用他修长的手指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他的头发疯长，浏海已经遮住了眼睛，下巴的小胡渣还没有刮干净，与一张帅气的脸极不相衬。

　　洛雨和洛叔叔是在父亲离开后的一年来到我家的，那时候洛雨还刚满九岁，乌溜的大眼睛一直盯着我们转，母亲是个大忙人，每天都是抱着一大叠卷宗从院里下班回来，然后又来研究她一日下来接手的案子，我总是很茫然地看着那一堆卷宗，它们比我一学年所有的书加起来还要厚。

　　那一年母亲说什么也不愿意在父亲留下的房子里继续住下去，我知道那有我们伤心的回忆，而后搬了家，是真正只属于我们四个人的家，没有以前的两层楼的房子大，但却比以往都来得温馨。
　　洛叔叔每天都会做上满满一桌子的好吃的，然后心满意足地看着在饭桌上挥舞着筷子的我们微笑，他曾是母亲的初恋，彼此记忆中都隐着那份幸福与唯美，只是人生异路，直到现在才能相守。
　　突然觉得父亲的出走未必不是一件今人愉悦的事。
　　一个同学说过，人生的路很长，你也许会忘记很多的事，但是永远都不会忘记初恋。
　　就像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夜修一样。

　　洛雨从背后神秘的伸出另一只手，在我眼前又晃了一晃，他手上拿的正是我两天前失踪的手机。
　　我笑着接过后心中欣喜，我这个人优点贫瘠，唯独念旧。看着屏幕上的未接来电，不禁心中寒颤。

　　照着上面的来电拨过去，很快电话被接起。

　　“夏明，明天周一了，你不会忘记要做什么了吧？”低沉的男中音响起。

　　“没忘，没忘，总监您放心，明天我一定会水到渠成，把那个南羽川莫的画稿给您弄回来！”
　　“嗯，那就好，明天不用来工作室报到了，你直接就去吧。”
　　“好……”
　　我话还没说完，那边就传来“嘟嘟”的声音，哎，果然人官大一等气死人。

　　“明天工作很忙？”
　　在一旁安静的小鬼发话了。
　　“对啊，明天要去一个非常难搞定的人家拿一份稿子，你怎么还在这里？”
　　“就走，姐……”
　　“怎么了？”
　　“昨天的事……对不起。”
　　我抬头，看着洛雨那张颇诚意地小脸，心里有些好笑。
　　“昨天有什么事，让你觉得对不起我了？”
　　“我……”
　　“好了，好了，没事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快去睡觉吧，明天你不是还要赶去学校吗？”

　　我扒在桌上，看着他，他渐成熟的轮廓，精巧的五官在灯光下更显好看，我居然有些恍惚，他的笑容跟夜修的有一丝相像。

　　他拿出一个很漂亮高档的盒子放到我面前，神秘地笑。
　　“给你。”
　　“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他有些不耐烦。
　　“干嘛要送我礼物，今天又不是我生日。”
　　“你要不要，不要算了。”
　　“当然要。”不要白不要。
　　把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件很精致的粉色大衣，很淑女的款式，拿在手里柔软无比，我恍然想起为什么这么熟悉，这个牌子的昂贵程度已经能让我在商场的时候自动绕道。

　　洛雨的生日我从来没有送过他礼物，因为总是忘记，每一次他伸手要礼物的时候我总是很尴尬地说下次补你下次补你，结果下次又是这句话，这句下次一说就是十几年。
　　我的生日他却从来都不会忘，总是不断给我惊喜，当然，当知道那些买礼物的钱是他卖了游戏的装备换来的时候，还是会小小的感动。洛雨经常说，要做就做最好的。
　　“就当是陪罪，姐，我知道你生气了。”
　　洛雨起身走出去，走到房门的时候，他回过头，对着我有些酸楚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