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恋》曈语

4、魂回千年

　　“仙儿……仙儿你快过来……”
　　有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若隐若现的传来。我回头看向那幢大楼。幽深的走廊暗得没有一点光芒。
　　“仙儿……”
　　这声音……是他？此刻我没有犹豫，连忙跑了进去。
　　“你终于来了？”他缓缓地转向我，我看到他的耳鬓已经花白，额头上也多出了好几条皱纹。这比昨天的他整整老了二三十岁。
　　他轻轻咳嗽，道：“对不起，吓到你了。”
　　“你——是因为昨天的大战？”我小心翼翼的问他。
　　他目光低垂，眼里隐藏着忧伤。“穿越千年已是我的极限，昨夜大战又消耗我不少灵力，所以……”他顿了顿，看向我。
　　“你……不是凡人？”我很意外自己居然会这么直接地问他，而此刻我竟不再害怕，在他身边，我竟可以感到安心。
　　“是，我不是人，我是修炼千年的狼妖。”
　　我怔住了，一步步后退，最后撞上潮湿的墙壁，跌坐在地上。
　　“你也是千年以前的人，是我把你带到这里来的。”他隐着咳嗽说道，“我是你爹，我必须救你——”
　　“为什么？”我不知道心里油然而生的悲伤源自哪里，我也不知道自己听到这些事为什么不激动，我是人啊，可为什么有个千年狼妖得爹？开玩笑吧？
　　“你的记忆被我封印，所以你记不起。”他上前一步想要碰我，可却被我躲开了。
　　“我……我要好好想想……”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我接受不了。
　　“哎。”他重重叹了一口气，“都是我的错，你娘若是知道你记不得她了，她会有多心痛。”
　　此刻的他，悲凉万千，让我忍不住难过起来。
　　“你随我回去吧。”
　　“不！”我不能跟着他走，我要再想想……想想清楚。
　　“仙儿，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殊翌一直在追杀你。”
　　“我……我要回家了！”我需要安静，把所有的事情都理清。
　　匆匆跑了出去，我没有再顾身后的他。

　　回到家，林安琴见我浑身湿透，连忙把我推进了浴室。自己去拿了一些干净的衣服过来：“洛洛，你先洗个澡暖和一下，我去给你煮点姜汤。”
　　我应了一声把门关上。拧开水龙头，任由水从我的头顶洒下来。
　　我很混乱，也很无措。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这一切。
　　如果他真的是我爹，那我记忆中的爸爸妈妈又算什么？如果他真的是一只妖怪，那我又是什么？
　　我很害怕。这种恐惧犹如从血液里滋滋而生，沁透我的四肢百骸。
　　我在害怕什么？是害怕被人追杀？还是知道自己有个妖怪的爹，而接受不了事实？或是……我害怕那些过往的记忆？
　　我缓缓地蹲下身子，飞溅的热水润湿了我的眼睛。恍恍惚惚，我竟听见有人在说话。
　　“小仙，我若是死了，你可还会记得我？”
　　小仙？是在叫我吗？
　　“如果我们一起死，你怕不怕？”
　　是谁？
　　究竟是谁？
　　我抬起头想看清楚他的脸，可一阵光亮猛烈地向我袭来——
　　“啊！”大叫一声，我惊慌地睁开眼睛。
　　“洛洛！”林安琴一脸担忧地坐在床边，双手扶着我的肩膀。
　　我，我怎么又做噩梦了？而且还这么真实？
　　林安琴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说道：“好像有点发烧，怪不得会在浴室晕倒了。”她帮我盖紧被子，用手顺了顺我的刘海，“我去给你煮点稀饭，然后再吃药好不好？”
　　我点头，看着她走出去，关上了门。
　　房间里又只剩下我一个。
　　刚才……我究竟怎么了？
　　那个梦如此熟悉，似乎自己曾经经历过。可这一刻我的心又好沉重，犹如那是我的死亡，见证了毁灭。
　　天空中隐隐约约似乎又飘散起鲜红的花瓣，满地的鲜红，如同血一样。
　　我穿起衣服，作了一个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决定，匆匆走了出去。

　　今天的月亮一如往昔的明亮。我慢慢地走到大楼底下，接住那飘落的花瓣握在手心里，默默感受它冰冷的温度。
　　“你来了。”他的声音苍老而显得无力。
　　我慢慢走进去，狭长的走廊像是永远也走不完。
　　在幽暗的角落，他神情落寞地坐在地上。一把透着寒光的宝剑就放在他的脚边。
　　我站定身子，静静地看他。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他没有骗我，他是为我好，他是我父亲，我最亲的人。
　　他看了看我，道：“不能再等了。”
　　“为什么？”
　　“他们会再杀你。”
　　我想起今天遇见的陆子遥，皱起眉头，于是又问：“是因为我杀了那个叫萧什么的人？”
　　他脸色微微一怔，顿了顿才道：“是。”
　　“我真的杀了他？”
　　“他该死。”
　　“为什么？”
　　他侧了侧头，轻咳了几声，声音有些不自然，“这些事，我们回去再说。”
　　“可是……我……”我决定面对一切了吗？我明白，有些事，一旦决定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他深呼了一口气，再说道，“这里还有你留恋的？随爹回去吧，那里才是你的家。”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送我来这里？”
　　他的神情忽然激动起来，“仙儿，我是你爹，难道我会伤害你吗？送你来这里也是为了救你啊！”
　　“你……一直都在保护我？”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眼睛有些酸涩，似乎一闭眼，眼泪就会流下来。
　　他点头，“因为结界的关系，我不能走出这大楼。所以每当我感应到你有危险，我都会呼唤你。你现在是肉身，不能妄用灵力，我护得了你一次，却护不了你永远。”
　　“以我现在的身体，不能掌控这灵力？”
　　“这身体不是你的，若你像平凡人那样生活便没什么，如果你贸用灵力，身体就会迅速老去。”
　　“那我今天——”
　　“今天是万不得已。如果我不帮你，你就会被陆子遥杀死。你跟我回去吧。”他看着我，眼神淡然却隐藏着期盼。
　　“我——”我低着头，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
　　他叹了口气，“乖，随爹回去，爹会告诉你一切。”
　　原来我不属于这里，所以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人，没有亲人。“好，我跟你回去。”如果那里才是属于我的地方，那我决定回去。
　　他看着我淡淡微笑，最后举起手中的长剑对着天空一挥，漆黑的空中居然出现了一个亮白的窟窿。一只鸟，不，是一只鹰飞了出来。它在我们的上空盘旋了一阵，然后落在他的肩膀上。
　　“我要带仙儿回去，你帮我把她的身体藏好，不要让人发现。”他对着老鹰说完，随即转过头拉起我的手。“我们走。”
　　我得身体慢慢飘起，悬浮在半空中。我回头，看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脱力摔倒在地上。旁边的老鹰摇身一变居然成了一个男人，他把我抱起来，缓缓地向黑暗中走去。
　　“大飞会把你的身体藏好，如果有一天你回来了，你还是沐洛凝。”
　　光亮越来越大，我们已经在光圈的周围徘徊了。
　　“怕不怕？”他问我。
　　我怔怔地看他，没有说一个字。
　　“无论你有多害怕，你要相信，爹会保护你。”
　　他拉着我，飞进了那个苍白一片的光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