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你的爱情》郝幸福

12、chapter 12

　　雨天，天有些暗沉。

　　“小婉！叶小婉！”

　　聂亦恺回到刚才跟叶小婉分手的地方，按住胃大声呼喊。

　　回答他的却只有淅沥沥的雨声。

　　那份毫无人踪的空荡令他焦虑得几近发狂。

　　“叶小婉！叶小婉——”

　　他只能借着不停叫她的名字来压制那份空荡。

　　她不在这里。

　　她不在这里了。

　　天空发出隆隆的响声，仿如空中击鼓。

　　聂亦恺的一颗心悬在半空，吊得难受。

　　在要离去的瞬间，一抹纤细的身影窜进他眼底。

　　心脏停了。

　　呼吸停了。

　　灰蒙蒙的天空不停撒下千丝万线。

　　那一直未停的雨丝仿佛想要将天和地缝合。

　　雨柱宛如利箭倾斜着打在聂亦恺身上，但他却笑了。

　　她正抱膝蜷靠在钢筋旁，坐在沙堆上。

　　在他看到她的那一刻。

　　纠结的胃不痛了。

　　因为他看到她了。

　　悬在半空的心落地了。

　　因为他找到她了。

　　胸口那份恐慌消除了。

　　他缓缓朝她走近。

　　在她跟前，他停下。

　　她缓缓抬头，声音细弱而哽咽，“你不是走了吗？还找我干什么？”

　　“我说过，除非你自己放弃，否则，我不会放弃你。”他伸出手，“我来带你回去，跟我走吧。”

　　她看着他。

　　她不懂自己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上。

　　如果她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多余的。

　　那么老天爷一开始就不该让她生下来。

　　现在的她成了一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人。

　　她还能去哪里？

　　“回哪里去？我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了。”

　　她的心不断地抽紧，不断地往下沉坠。

　　“你还有家。”他的手还伸在那里。

　　“那只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

　　她没有家……早就没有家了。

　　“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们的家。”

　　他的声音甚是轻柔。

　　以为已经流干的泪又再度翻腾泛滥。

　　她用盈溢水波的目光望着他，“我们的家？”

　　“是，我们的家。”他的嗓音带着磁性。

　　天空飘下的不像是雨，而像是雾，她被迷蒙的雾笼罩了。

　　止不住胸中的澎湃情绪，她说，“我不懂。”

　　“在你的心还没好之前，我不会放下你不管，我已经把你当成我的家人。”

　　他的黑瞳深邃明亮。

　　她听得心一阵撕扯，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她哭着道，“你会遭殃的，就像这次的车祸，迟早有一天你会遭殃的……我是灾星……我真的是灾星，父亲说是我克死了母亲，我不相信……但事实证明，我真的是灾星……我克死了湛灏……也差点害死你。”

　　雨渐渐变小了，如绢，如丝，如烟，如雾，落在他脸上，凉丝丝。

　　“荒谬！”聂亦恺突然厉声喝斥，眼底掠过一抹怒气，“叶小婉，这么荒谬的话你都愿意相信，为什么我说的话你却不敢去相信！”

　　她的心颤动着。

　　晶眸对上黑眸。

　　一阵心悸的震慑。

　　四目就这么胶黏着对视着。

　　“来，跟我回去，既然你无法做选择，这个选择我来帮你做。”

　　他伸长着手等她。

　　她是懦弱的。

　　她是胆小的。

　　胸口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她不敢动，哭红了眉眼。

　　他的眼望着前方，缓缓道，“以前，家里的生活条件很差，我想买彩票改变命运，但是我的运气很背，买彩票从来没有中过任何一个号码。进了聂家，终于摆脱过去贫困的生活，但却失去了爸爸。学校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比我优秀，人就是这样，就好像百米赛跑，当一个人超过你，你会奋起直追，当两个、三个、四个都超过你时，你就会慢下来，到最后放弃，干脆不跑了。我迷恋上了钢琴，从其他人赞叹的目光中，我想或许老天是公平的，它给了我一双可以弹奏美妙乐曲的手，可是，这次也没有例外，只要是我觉得事情应该会这样发展它就偏偏会往另外一个方向展开。”

　　她认真听，半句都不漏网。

　　他把目光转向她，“叶小婉，命运是个落井下石的坏蛋，不要对它示弱，不然它会更狂妄，要跟它呛声，不低头，不投降，你要为它努力，就算一百分努力只能得到五十分效益也要尽力。”

　　他眸光生波，“过去的事已经挽不回，它曾经存在，无论它曾经带给你的是欢乐还是痛苦，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经历，都过去了，不要逃避，我们要面对的是未来。”

　　他的手一直伸在那里，等她做出决定，是要选择未来，还是选择逃避。

　　“我可以吗？”

　　她落泪，他的声音就像是一曲魔音唤得人着迷入醉，乘着微风钻进她的心坎、荡入她的心湖。

　　他说，“许多奇迹，我们相信才会存在，叶小婉，让我相信你会创造奇迹，狠狠甩命运一巴掌。”

　　他的声音像魔法似的解除了她心灵和身体的冰封把她从阴暗的地狱拉了回来。

　　“你不会后悔？”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什么都看不清了，“我会给你带来不幸的。”

　　“永远不会。”他坚定地看着她，“你永远不会为我带来不幸！”

　　她心头一阵澎湃，心脏的温度突然添上数十度，暖洋洋的心透过血液把温暖送到四肢百骸。

　　她慢慢起身，四肢早已酸麻。

　　她定定地看着伸在自己眼前的手。

　　她知道，一旦握住了这只手。

　　她就必须坚强地面对未来……

　　未来呵……

　　她怕赖活着。

　　她怕生不如死。

　　她怕无能为力。

　　她怕苟延残喘。

　　她怕没有希望。

　　她怕这么辛苦地活着。

　　她更怕无法预知的未来。

　　三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终于，她伸出手和他十指相扣。

　　握住这只手，握住自己未知的未来。

　　这一天，雨，细绵如丝又狂急似箭，一直未停。

　　聂亦恺和叶小婉从修文镇回到医院便双双染上了肺炎。

　　聂亦恺没什么大碍，叶小婉就比较严重，加上伤口发炎，必须在医院呆上一段时间。

　　叶小婉住院期间，聂亦恺天天去医院。

　　到了病房，他也不多说话，拿着铂金笔记本电脑坐在桌边不断敲键。

　　叶小婉知道他很忙。

　　她对他说，没有生病的人不要经常进医院，不太好的。

　　聂亦恺没反驳，没应声。

　　只是时间一到还是照常出现。

　　第十五天。

　　叶小婉拆了绷带。

　　于是，她每日都在医生的指导下用右手重复着拿、放物品的练习。

　　这个于人类而言最简单的动作于现在的她却是困难重重。

　　重新连接上的神经总是无法即时跟上大脑下达的指示。

　　第三十二天。

　　医生说叶小婉可以出院了。

　　病房四周安静得过分。

　　除了电视声和自己的心跳声什么都听不到。

　　真的很安静。

　　堪称是最高品质——静悄悄。

　　推门的声音突然响起。

　　叶小婉端着清茶的右手猛然一抖，茶洒了一地。

　　叶小婉知道是聂亦恺。

　　她的眸子没有看向他，而是看着洒在地上的茶。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水渍，那水渍螫痛了他的心。

　　他走近她。

　　感觉到他的接近，她转而盯着他衬衫上的第三颗钮扣。

　　“小婉，你这么盯着我看，我会以为衣服的扣子忘了扣。”

　　他把拿在手里的其中一杯热饮给她。

　　她伸左手接过他递来的热饮，不说话，还是没看他。

　　“难道我没有这颗扣子好看？”他挑眉。

　　“你迟到了。”终于，她看他，望着他深邃的黑眸。

　　“嗯？”他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

　　“你迟到了十五分钟，你说两点就会到的。”她的语气似有埋怨。

　　“你在计较这个？”

　　他的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她，扯起一抹迷死人的笑容，眼神好不勾魂摄人。

　　她顿了一下。

　　“我没有。”

　　她幽幽的回答，口是心非，一双黑眸盯牢手上的热饮。

　　她的表情让他好像被什么击中，心口感到很难受。

　　他拿起她的右手，捏了捏，“这样会有感觉吗？”

　　她的心跳顿时如擂鼓，收回手，“当然有。”

　　“小婉，你准备好了吗？”他问。

　　“准备？”她有点茫然。

　　“今天是富丽华•科曼钢琴大赛的初选。”他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小婉，你准备好了吗？”

　　他的话直闯入她的心坎里。

　　“我不喜欢喝这种牛奶，太甜了。”她的声音带点沙嗄，突然说。

　　“你不介意的话，我的咖啡可以给你。”

　　他把唇边的咖啡递给她。

　　她把左手的热饮递还给他，接过他的咖啡，喝了一口。

　　“小婉——”他低唤她的名。

　　她蓦地抬头，看他。

　　“贝多芬耳聋了，却依然能够创造出旷世佳曲。而你，叶小婉，我相信你终有一天会成为一颗最明亮的星星在夜空中绽放绚烂的光芒。”他微笑，声音魔魅，“相信我，更要相信你自己。”

　　他坚定的黑瞳仿佛燃烧着两簇火苗倏地点燃叶小婉的斗志。

　　“嗯。”她充满憧憬地笑了，“我相信。”

　　总有一天，她会弹出湛灏来不及弹的曲子「等到那一天」。

　　总有一天，她要站上湛灏想站却没有机会站的舞台。

　　她相信，总有一天……只要不放弃努力，总有那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