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一章 及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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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入隆冬，屋外雨雪霏霏，如柳絮纷飞而下，莹白的雪花轻轻落满嶙峋枝头，枯头老树被裹上一层银银棉絮，瘦峋的枝桠似不堪重负，指尖雪花簌簌而洒下。皑皑白雪中，幻梦身着粉色裘袄，手端诸色食盘，踏着雨雪悠然的节奏穿过廊亭。
已至年关，萧条的冬日被外出省亲访友的人群闹腾起来，城中原本清冷的街道现今已是沸腾一片，华夜山庄却不比城内的喧闹，似与世隔绝，处处透着宁静安逸。
幻梦施施然行至书房，房门并未关严，两门之间留着两拳大小的空隙，举手欲推，瞧清房内景色，玉手半途顿住。
房内燃着炉火，融融暖意穿过未合实的门缝渗了出来。素心坐在桌前一手支头，娥首斜侧，秀颦浅蹙，若水之眸盯着书卷，盈溢着不解与困惑。站在身旁的尹唯梓着了身青缎银丝水纹袍，素白的秘雪纺带束着青丝，微白的面色衬得嘴口淡唇晶莹生辉。他手指书卷，眼角柔着暖笑，素心随着他长指起起点点，面中疑色尽退，待到两眉舒展，二人默契相视一笑，温润的笑颜似能化去寒风料峭，一派祥和安然。
幻梦唇角微勾，收回欲打破这融合之景的手，甫一转身，瞥见手中碗盅，轻叹口气，纤手再次抬起，终是轻叩门扉。
“素心。”开口不若往常先唤公子，而是转而换成了素心。
门后轻柔的呼唤将素心从神思中拉出来，见门缝之后是幻梦半明半灭的素颜，遂起身走了过去。
拉开门扉，顿时屋外寒冽之气钻入，被暖气蒸得几许迷蒙的神志瞬间清明了三分。
幻梦将食盘放在她手上，莞尔轻笑：“这是公子的药，让他马上喝了，莫要它凉了。”
素心微微侧身：“外头气寒，幻梦姐姐快进来吧。”
幻梦摆摆手：“不了，我还要教零儿识字呢，不打扰你们二人了。”最后几字咬得声音微扬，嬉笑一声转身离开，素心看了看手中的碗盅，又望了望幻梦远离的背影，心中颇感怪异却抓不到头绪。懒得理会，回身掩上门扉。
尹唯梓此时已坐在书案前，一手持书，一手抚弄腰间玉坠，正细细研读手中之书。素心碎步移去，轻唤：“公子，该用药了。”
尹唯梓的伤虽已好了大半，却仍需长久的调理以固本护元。他似被书中内容缚住不欲抽身，单单伸出一只手，素心将药碗递在手上，接过，一口灌下，递回空碗，然而执碗的手悬在空中许久都不曾有人来接，疑惑的抬头。
只见素心明亮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眼中水波荡漾，教人心中飘摇。
尹唯梓挑眉：“怎么了？”
素心“噗哧”一笑，长臂越过书案，用袖角轻柔的拂去他嘴边残渣，动作顺其自然没有一丝迟疑，仿佛理所应当。
蓦的，二人俱是一愣。尹唯梓心中莫名一跳，怔怔看着眼前的手，素手顿在眼前，纤纤长指微微蜷起，指尖如贝壳圆润，淡粉的手指隐在袖下，袖上沾着几粒棕黑的药渍。第一次这般观察一个女子的手，莫名令人心中缭乱。
方才举动做的自然，当指尖碰上尹唯梓脸颊，微凉柔软的触感令素心心中砰然一动，才察觉自己在做什么。尴尬的收回手，面上镇静，然而心波皱起涟漪。
手中之碗还停在空中，尹唯梓回神，放下碗盏，若无其事的继续看着手中之书。素心一时莫名黯然，对于他置若罔闻的态度，一股闷闷的酸气在胸口撺掇。这股闷气来的甚是奇怪，素心不明白也压制不下，却也不知能如何发泄，遂低着头收拾空碗。
一时屋中悄然无声，瞥眼见尹唯梓淡淡的看着书卷，似乎又扎入文字之中，于是端着食盘出了门。
门扉刚刚合上，尹唯梓放下书，盯着闭合的房门，眼中泛着深邃的漩涡，默然不语。
翌日，书房。
“素心已至及笄之年了吧。”
素心正琢磨着书中艰涩的理论，闻言一愣，抬首见尹唯梓拨弄着熏炉，状似随意间一问。
延朝女子十五及笄，她方过十五，已是到了及笄之年。
“是。”
“女子过了及笄之年，已可谈婚嫁，素心若有心仪之人，可以告诉师父。”
素心心中一颤，问：“师父为何提这些？”
尹唯梓眉眼不抬，续续道：“你年龄也不小了，师父不想耽误你的人生。不管是哪家公子，素心若是看上了，师父帮你掂量一下。”
素心一听，心里窜起一股无名火，指尖一抖，手中用力紧攥，平整的书页落下鲜明的褶皱。难道这么赶着将她送出去？
心中有怒，但面上压降着，只听她讽笑一声，道：“告诉师父作何？难道素心心中喜欢谁还要经过师父同意吗？”
尹唯梓动作一滞，瞧她面色无波，眼中却波澜乍起，似已生气。放下手中铜签，平平道：
“你自幼跟在我身边，对于世俗上的人情世故知之甚少，师父这番多余的举动，是怕你着了人家的道。”
素心看着他事不关己的神色，心中之气更盛，冷冷道：“大仇未报，何以成家。劳师父费心了，关于婚嫁之事，素心尚未考虑，师父也莫要再提。”
语罢，丢下书籍，急速离去。
尹唯梓凝视着熏炉，眼中维持的静默悄然消散，化作一丝清浅的忧郁，随着袅袅青烟搅乱了雪日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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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来之汹汹，去之恋恋，临走时似不甘寂寞，催促着春日与夏日的结束，转眼，已是入秋。
素心已至十六韶华，关于婚嫁之事尹唯梓没再提过，二人似没发生过般，继续往常的日子，然而那日心中已生芥蒂，两人相处总觉着隔着一层膜，两望澄澈却透不穿那阻碍，相处中愈发的相敬如宾。
夏日虽去，气候依然残留燥热与憋闷。素心在房内闷了一天终有些不耐，推开房门，入眼，见院中零儿与幻梦正蹲在地上捣腾着什么，好奇的行了过去。
只见二人之间的地上摆着一个碗，碗中注满了清水，水面上浮着一根细细的银针，银针上闪着光芒，随着水泼左右轻摇。
“这是在干嘛？”
幻梦抬头，看见是素心，兴意盎然的说：“我们在投针验巧啊。”
素心一听，顿时反应过来，今日是七月初七，即乞巧节。投针验巧乃七夕节的风俗，将银针投于水中，曝于日下，借日影验其拙工，日影随着针的做工可以幻化成各种形状，女子常常观此形状以自娱。
零儿站了起来，圆溜溜的眼中溢满兴意：“素心姐姐，夜间庄上设了块地给庄内的女子们拜织女，素心姐姐一起去吧。”
所谓拜织女是女子们聚在一起，向织女默祈能招个如意郎君或能早生贵子，素心一听，心中一梗，忆起原先尹唯梓让她婚嫁之事，心中五味陈杂。挥了挥手，道：“不了，你们去吧。”语罢，转身回房。
零儿看着素心微黯的脸色，转头沮丧的问身后的幻梦：“幻梦姐姐，是零儿说错话了吗？”
幻梦招招手道：“跟零儿无关。零儿快过来看，这针向右一晃，影子变成野兽了。”
零儿本就小孩心性，一听忘了方才的郁闷，忙兴奋的跳了过来。幻梦看了眼素心紧闭的门扉，心中微叹。
方一入夜，幻梦与庄上女子们都迫不及待的去了暮微阁，顿时，淮染院人走了大半，院中一片寂静。
素心捧着书卷，心有些乱。往年的七夕，她虽不拜织女，却是与她们一起玩至半夜才散，今年的七夕，受了那事的影响，怎么都提不起兴致与她们一道。心中纷繁，放下书，推开房门，院中灯火交织，却没有人迹。远远的，听得女子们的笑闹声从暮微阁传来，衬得淮染院内愈发静默。
在院中烦闷的逛了一圈，脑中杂事纷飞迭起，想了半晌也不知自己在烦什么，漫无目的的游荡，不知不觉间，等醒悟过来时人已立在尹唯梓房门口。
每年七夕尹唯梓都会将自己关在房内，不准他人打扰，尹唯梓平日为人散漫，若说有什么特别规矩的，便只有七夕这个日子。
素心拧眉，怎的跑到他这里来了？一想到尹唯梓那张脸，心中烦闷更盛，转身，去他处。
刚行两步，背后“吱呀”一声，脚下豁然展开一个明亮的影子，素心顿住，回身，见房门大开，尹唯梓立在门边，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素心。”
素心见他发现了她的行踪，她过门而不入，这举动虽是寻常，然而她心境却不比往常，自觉有些尴尬，面上强作自然，回着：“师父。”
尹唯梓轻笑一声，道：“怎不和幻梦一起去拜织女？”
素心想了想，找了个勉强的借口：“年年都去，有些腻味了，今年不太想去。”
尹唯梓也不点破那劣质的借口，行到她身旁，怡然道：“既然不想去暮微阁，就陪我去集市逛逛吧。”
素心点头，跟着尹唯梓出了庄。等上了马车，素心才反应到她怎么就如此简单的答应了尹唯梓的请求，琢磨着方才的语句，平日尹唯梓有什么想法都是与她商量着说，然而今日，却不似在询问，反而像……像一种命令。
抬眼观察坐在对面的尹唯梓，他眼望窗外，如往常般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与平日无二。也许是自己多心了，遂将那多余的顾虑丢在一旁。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一章 及笄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