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个好男人》方舟舟

9、青岛的一月之八

　　以前常常会边看电视，边嗤笑电视里的偶遇、再遇、相遇之类的情节。
　　其实现实远远比电视剧还狗血，所以不要怪那些编剧太能编，怪只怪你缺乏想象力，怪只怪你没遇到。
　　而我遇到了，眼前这个相亲对象，中午的时候还与我一起在必胜客吃披萨，还镇定自若地接受着我同事源源不断的媚眼和青睐。
　　准备了一大通自我介绍的话都憋在肚子里同红屋牛排的牛排一起咽了下去。倒是林常风比中午开朗些，他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年龄35周岁，金牛座，外贸英语本科毕业，以前在外贸公司做业务，后来自己开了家外贸公司，再后来直到现在在经营一家纺织品公司。有过女朋友，但分手了，如今经常相亲，有时候一星期见三四个。后面的情况和我类似，都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只是除却巫山不是云。
　　“说实话你是我相亲里年龄最大的，因为我只和25岁以下的女人见面。”林常风说得沾沾自喜，我真想把盘子里的牛排扣在他脸上。
　　“你是我相亲里条件最差的，一般我见得男人不是上千万资产就是移民海外。”把怒气压下来，我故作轻松地反击。
　　林常风微微笑了笑：“女人就是这么势利，把条件看得比人重要。”
　　“有几个女人是为了她灵魂的美而被爱？男人只看女人的外貌、年龄难道不比女人更势力？大家彼此而已。”我最讨厌男人的这番定论，他们能冠冕堂皇地要求女人漂亮、优雅、自立，最好还要是处女，而女人只不过要求他们有点钱而已就被说成庸俗势利！
　　林常风不说话了，整个身子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双臂交叉在胸前，两眼定定地看着我。
　　我旁若无人地对付着眼前的牛排。该死的牛排全是筋，咬不烂又难以下咽，我只能囫囵吞了下去，差点没噎死。
　　我气急败坏地喝了一口橙汁，又把赠送的小冰激凌三两口吃完，然后掏出钱放在桌上。林常风见我要走连忙说：“我虽没有千万资产也没有移民海外，不过这顿饭还是请得起的。”
　　“我相亲有个原则，如果看不中对方，一定付我吃饭的那份钱！”放下钱我扬长而去，我猜他定在后面死死盯着我得意的背影。

　　大概9点左右，是步行街人气最旺的时候，虽然天气有些冷，风也很大，但穿梭的人群一点不比平时少，我这才意识到明天是周六，心一下轻松起来，不用起早赶着上班，可以睡个大懒觉，那一定好好逛逛。
　　小摊沿着步行街纵向排了四排，每排之间都留有很小的缝隙，可以同时供两个人在其中穿梭，左右都是摊位，看了左边的很难再挤到右边摊位去看，要随着人流往前，想看右边就再折回来站在右边随流走。万一两个人之间冒出个第三人，那就要身子挨着身子，脸蹭着脸了。
　　我毫不犹豫地冲进了人群，为了这份拥挤的快乐。
　　小摊上摆的大都是小姑娘家用的发夹、头箍、项链、手链之类，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煞是漂亮。我也忍不住试戴了一对耳环，是那种很大的扣子型的，戴上去可以把整个耳朵都遮盖了。我顶不喜欢我的耳朵，太小还没有耳垂，据说没有耳垂的人命不好。
　　不过我肯定不会戴出门去，太夸张了，不过我还是买下了，这么便宜，这么漂亮，没有理由不要。付钱的时候，身后有个人好像拼命要往与我相反的方向挤，那人的下巴抵着我的后脑勺，两只手也在我的身子两边，像要把我整个拥起来。我回头，脖子扭过去，身子被挤着扭不过去，没看清那人的脸。我只好用手推开那人的的手，要往前去，没想到我推过去的他的手打在一个女人的胸口上，这个我看的真切，因为那女人就在我的右前方，正兴致勃勃跟在一个男人身后。
　　我知道挤人的原则是不挤人的敏感部位，否则视为流氓行为，而且来这里挤挤的大多数男女朋友或女女、男男朋友，像我这样单身的肯定少之又少，都是想着有个帮衬也不至于被别有用心的人揩了油水去。
　　我想糟了，那女人一看就是青岛人，这男人要遭殃了，我得立即往前挤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果然那女人扯开嗓门就喊：“Biang恶(wu)懒,你带死?”
　　那男人也立马回头：“怎木个事？”
　　周边人都觉得出要出事了，有热闹看了，来挤夜市的除了卖货的都是闲人，正好碰上闲事能不关心一下吗？
　　我身边于是自觉留出了一块空地。
　　那惹祸的男人紧张地解释道：“不，不关我的事，是……”
　　声音有些耳熟，回头看，是林常风，林常风见是我，一把把我搂了过去说：“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刚才跟我生气，推了我的手，所以不小心碰到了你对象。就因为我没给她买那个、那个小玩意。”
　　林常风冲着那个男人解释道，这边一只手还紧紧地箍着我的肩膀我想挣脱都挣脱不了。
　　这一番解释很得那男人的同情与理解，男人拍了拍林常风的肩膀说：“兄弟，男人挣钱为什么？就是为女人，买吧，只要她看中了，咱都买。”
　　林常风点头：“对，对，这就买，就买。”
　　“好了，没事了。”男人冲他女朋友说，又朝身边的人挥挥手，示意大家散开，然后回头对林常风说：“有空一起哈酒。”
　　说完他们随着人群挤走了。
　　青岛男人就这样豪爽，没对脾气一句话就能打起来，脾气对了，那是一定要一起哈一杯的。
　　看热闹的人也无趣的各自挤开了，林常风和我被紧紧挤到一起，我没心情逛了，一门心思往摊子外挤，不断撞到人，林常风在我后面忙不迭地向人道歉。终于挤到空地，我没回头看他，准备放弃去利群再逛逛地打算直接回家。
　　林常风一把拉住我：“我请你喝东西怎么样？”
　　我斜着眼睛看他：“喝什么？”
　　林常风四周看了一下指了指旁边说：“珍珠奶茶。”
　　我扑哧笑了，这个男人还有点意思。
　　我们一人拿了一杯珍珠奶茶在小广场的长凳上坐下。
　　“我常常没事的时候一个人在这里逛，不为买什么，就为这份热闹。你呢？”林常风问我。我想说我和你一样，又担心有迎合嫌疑。
　　“我买了一对耳环。”我从包里取出那对硕大夸张的耳环。
　　“哦，我就是看到这对耳环才从对面挤过来的，才撞到了人碰到了你。看来我们有缘？”
　　我不置可否。什么是有缘？我认为缘分就是张爱玲的《爱》“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
　　而谁有能知道这么多刚巧是为了爱呢？恨不是也需要缘分吗？

　　那晚我们相互讲了彼此过往的几段感情，路灯朦胧下，看不清彼此的脸，也因此能如此坦荡自己的心。
　　他告诉我他之前谈过两个女朋友，一个三年，一个一年，三年的那个是别人离开他的，一年的那个是他离开别人的。
　　“说实话，我已经两年没有交女朋友，也没有和女人有过亲昵的行为，我都怀疑自己的某个功能是不是已经不好使了。”林常风叹自嘲后干笑了几声，又问我，“你呢？”
　　“我大概三年没交男朋友吧。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对男人不感兴趣，而是太感兴趣了，这样导致男人看见我就害怕得逃了。”
　　我们一起哈哈大笑起来。他的侧脸很好看，高挺的鼻子，毛茸茸的眼睛从侧面看睫毛很长，长到让你有触摸的冲动。
　　想起了breeze写的信。
　　依稀记得和你的初相遇。东方饭店的咖啡厅，那个大眼睛，穿淡紫色衣服的女孩走到我的身边，还有当时吓我一跳的名字。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香味，那天喷了香水，Elements Aqua, 自然之水，所以以后的日子经常会在房间里喷洒，然后从那些雾丝里走过，那些气息让我想起和你相见的那一天。没有人会知道三年前我们会相识，也没有人知道三年后我们会分开。那一刻，我无法判断时间和命运的伟大。

　　Breeze
　　在爱人的记忆里，对方的容貌深刻在心里大概都是从爱上对方那一刻开始，我不知道我的容貌此刻是否印在林常风的心里，而他的容貌此后将挥之不去。
　　我憎恨这嘈杂又温馨的夜晚，让我的心柔软到想把一个人深藏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