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个好男人》方舟舟

8、青岛的一月之七

　　一晚上失眠，早上冷水、冰块、化妆品轮番对付浮肿不堪的脸，却还是无济于事，只好放弃了。
　　28岁以前我还是很不注重打扮的，以舒服为主，那时候也是年轻的，披个麻袋在身上也是个性。28岁以后，我觉得自己一夜之间变了，失眠后毛孔放大到可以插秧、眼皮肿到可以挂耳环、哈欠打到下巴脱臼。我的装扮也随之改变了，用曹莉莉的话说就是：你现在越来越俗，俗到我都不认识你了。
　　年纪大了连审美都变了。
　　我喜欢上了颜色鲜艳的衣服，嫩黄、嫩粉、嫩绿，难怪有装嫩这一词。不能怪人家发明这词汇的人，实在是装嫩的女人太多，我现在就是其中一个。
　　而且我的心态也变了，我每天一定要装扮得漂漂亮亮才会出门，哪怕是去楼下小超市买卷卫生纸，哪怕是去菜市场买根葱，不收拾妥当绝不出门。我要时刻漂亮着，这样就不用担心我的真命天子从天而降时看到的是我的蓬头垢面、扣鼻挖屎。

　　冲进办公室时，已经迟到了40分钟，赵小刚一看见我就像屁股上装了弹簧一般蹦了起来说：“毕加索的专用模特，销售部的钟艳小姐来找你八百回了。”
　　“找我？不会是借机看你来了吧？”我坐下后立即拿出镜子，浮肿的脸在海风拼命亲吻下显出了深红色，简直像烟台的富士苹果。
　　赵小刚一把夺过我的镜子：“别照了，你的脸已经锃明瓦亮了。”
　　“去！”我拿过镜子放回包里，然后开始整理办公桌上的东西。
　　赵小刚凑过来：“万姐，我昨天见的那个女孩，真的很漂亮，她也相中我了，回家就给我发了短信。你说我这次有没有戏？”
　　“一见钟情？你不会是骗人家你有房有车吧？”
　　“没，绝没有，我只是告诉她我有房。”
　　“嫩就作吧。”我说。这傻小子，看来想媳妇想疯了。
　　“要房子还不简单？现在四方的房子也就4000、5000，李村还更便宜，3000左右，再不行我去城阳买。”赵小刚不服气了，伸长了脖子。这是他的经典动作，时不时就像个好斗的公鸡抖擞了羽毛朝你拼将而来。
　　我今天没空和他斗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可怜的小盆友。”然后拿了一摞资料去找钟艳。她找了我八百回肯定是关于这个丝袜。
　　难不成那丝袜老板又唧唧歪歪？要是这样，我就杀将而去，也学那赵小刚伸长脖子与他理论。

　　还没进得钟艳的办公室，就一头扎进一个男人的怀里，额头正好碰到那人的下巴，硬扎扎的咯得我生疼，抬头，一个男人皱着眉头看着我。
　　“看什么看？”我咧着嘴，揉着我的额头。
　　钟艳闻声从办公室出来。
　　“你们部门又招新人了？什么销售部，我看改名消瘦部好了？一个个瘦成了利器。次次来都被当靶子。”
　　钟艳张了大嘴看着我，那男人也不道歉依然皱着眉头看着我。
　　我停下了唠叨。
　　钟艳过来拉着我的胳膊对皱着眉头的男人说：“林总，这是策划部经理万美。”
　　这就是那个对我们的设计百般刁难的丝袜老总林常风？样子还不错，也与我想象的大腹便便完全不同，难怪钟艳说起他就神采飞扬。
　　“万美？”这位林总好像对我的名字有些感兴趣。我知道我的名字又俗又土可也不至于表现这么明显吧。
　　我没搭理他，也没握住他伸出的手，转身进了钟艳办公室，边走边说：“听说你对我们策划部的文案很不满意？”
　　钟艳跟了进来，那个林总也随之进了办公室。
　　钟艳：“我刚才去了好几趟你的办公室，幸好你来了否则林总就走了。”
　　我斜眼看了一眼林常风，他在会客沙发上坐着，手里翻开我昨天做的策划案。
　　“是这样的，我觉得你还没有理解我想表达的意思。丝袜，对于女人来说既有功能性还具美观性，而我想强调的是美观性，你看看这几款丝袜，它是非常具有装饰性的……”林常风指着几组照片对着我就滔滔不绝，虽然话语自大但非常有道理，我又与他讨论了几个方案，他总算对其中一个方案很满意。

　　我常常与我一个做房屋装修的同学开玩笑，说我和她其实是一类人，先听取客户的意思，再设计出他们想要的效果，只是房子效果易见，广告产品的效果可是要挺长一段时间才能证明。
　　中午12点多的时候我们终于敲定下了方案的实施方法。他提出请我和钟艳吃饭，于是我把赵小刚也叫上了。我知道赵小刚对钟艳是相当钟情的，当初他们同时被招聘进公司，赵小刚因为在设计部，初来的薪水比销售部高，两人也有过一段暧暧昧昧的日子，只是钟艳薪水很快高起来，而且迅速做到了部门经理，赵小刚却是停滞不前，于是两人的暧昧也就戛然而止了。

　　公司楼下有必胜客，快下午一点钟了，人还是很多，幸好我们刚去就有一张4人桌空出来。
　　对于披萨这样的洋快餐我一直吃不习惯，不过因为离得公司近所以免不了经常来吃，吃一回我后悔一回，贵的没道理，难吃得没道理。
　　林常风没有问我们三个人的饮食习惯，直接点了一个12寸的老式披萨，一份沙拉、鸡茸蘑菇汤、鸡翅、沙拉等来了一些，另外又给我和钟艳要了份冰激凌。我不爱吃冰东西，也对林常风的做派很反感，这是个绝对自以为是的男人。钟艳却是一边吃着冰激凌一边热情洋溢地称赞着林常风。
　　“林总，你是我见过得最有绅士风度的男人，还最心细，我上次就随便说了句喜欢吃必胜客的冰激凌，没想到你就记下了。”钟艳的话让我在温暖如夏的必胜客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赵小刚气哼哼地吃着沙拉，一会回去他肯定要怪我，本来想做个好事，现在却是更加证实了钟艳的离他而去，但这也不是说是坏事，至少让赵小刚彻底死心了吧，说不定昨晚与他相亲的纯情女教师更适合他。
　　林总倒是不搭腔钟艳的话，慢慢吃着他面前的披萨，但钟艳的热情直扑他而去，想必他只是故作镇定了。
　　午饭吃的有些不知其味，倒是那客冰激凌真正的不错，被我全部吃光了，看来林常风的确是个熟知女人的男人。

　　下午，赵小刚一直闷闷不乐，也不故作开心地与我说那个相亲对象了，只是默默地在为下个星期的丝袜策划活动做准备。本来我是想安慰一下他受伤的心，但我没时间呀，曹莉莉的表姐给我介绍了一个男朋友，晚上见面，据说独自在青岛闯荡了十多年，有房有车有公司，性格稳重、为人宽厚，这么个尤物，若不是曹莉莉找了李默成，哪轮得到我呀。
　　在相亲这个事情上，我一直就嫉妒曹莉莉，她亲戚遍布青岛各个角落，只要她愿意，每天都可以与不同的男人相亲，而我就差多了，好容易有个客户或是公司的同事介绍一个两个的男人，也大都是歪瓜裂枣的大龄老青年，是见了一次不愿意见第二次的。
　　对于这个优良品种，我自然要高度重视，趁赵小刚闷闷不乐的时候，我就拿了包溜出去了。做头发、修指甲、还想买件衣服。
　　约会的地点在台东的红屋牛排，我去过那里，就像青岛的万和春排骨米饭一般，是个能吃到大块肉也能吃饱饭的地方，只不过沾了些洋气，所以东西贵了好多倍。
　　我不打算穿得太隆重，又不想穿太邋遢，所以休闲一点，稍微有些细节的衣服会比较适合，但左逛右逛就是没选上合适的，要么看上了太贵，太便宜的又看不上。如果相亲成本太高就会很介意这次相亲，介意就容易患得患失、一败涂地。最后我选了一根棕色的毛衣链，配上大衣里我穿的黑色V领毛衫既得体又不造作。

　　下午三四点台东的夜市就开始热闹起来，步行街上摆了很多摊位，人多到走都走不动。平时我觉得寂寞无聊的时候就会来这，不为买东西就为被人挤挤也挤挤别人，感受一下这世界上不只是活着我这么一个人。
　　独自在外地的单身女人，如果再没什么业余活动，工作之余的空闲和冷清是无法排遣的无处可去、无人可陪，来这，谁也不认识谁，就那么你挤着我，我拥着你，多充实，多美好。
　　我打定主意，如果相亲失败我就来这。

　　我在8点的时候准时走进红屋牛排，8点对于我来说太晚了，我很少这么晚吃饭，超过7点如果还没吃饭我一般就不吃了，8点我已经饿过了极限，到了没胃口的时段了。
　　坐下后我给相亲的人发了条短信，告诉他我坐在哪个位置，穿什么衣服。短信刚发出去，一个男人就走到我跟前。
　　抬起头，我惊呆了，愣愣看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