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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079:火星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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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火星子
很久很久以后,宋予凝再去回想他们当时的谈话。
仿佛冥冥中注定一般……自己和苏砚和的故事,也是从那晚开始的。
之后的一段时间,他们俩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段约定俗成地、隐晦又禁.忌的关系。
每当她伏案于前台向杨千昭讨教出单系统的bug,又或者与赵妍妍在电梯间里插科打诨的时候,苏砚和总是能够精准地出现在现场。
只不过,苏砚和仿佛对她的存在视而不见。
他们好比一对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谁也没有主动给对方一个多余的眼神。
久而久之,周边一众同事对此感到纳闷不已。
趁她再次光临前台时,杨千昭把人拦下,神秘兮兮地问她:“你最近又惹老大不痛快了?”
宋予凝感到莫名,翻阅投保单的手指蓦地一顿,神色茫然。
见此,杨千昭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苦口婆心道:“悠着点吧,把人惹急了当心给你小鞋穿!”
宋予凝怔了怔,好气又好笑地:“……原来老大是这种人啊?”
心领神会后,她点头如捣蒜地保证说你放心,接下来我一定谨慎做事。
即便在非车险科室里,两人也是把避嫌的工作做到了极致。
期间恰逢两次外出,苏砚和没再喊她陪同。
事后,宋予凝在高修杰的工位上看到了科仪险的保单,才知道北川市的那笔业务已经谈成了。
她不敢明目张胆地大白天主动跑他办公室询问事由,只得侧面向高修杰打听一二。
一提这事,高修杰满肚子苦水,直言那晚在北川被丁锐骗得好苦!
这家伙看着老实憨厚,喝起酒来真是半点没含糊!现在搞科研工作的人酒量都这么好了吗?
除此之外,偶尔碰上需要加班的工作日,宋予凝亦是雷打不动、准时准点地下班跑路。
直到科室里的人都走了,她再鬼头鬼脑地从楼道出来,自觉地回到科室,和他共度枯燥的夜。
很偶尔的一个周五的傍晚,苏砚和邀请她来悦湖湾共进晚餐。
乍一听这话,宋予凝的脑子短路了好几秒,甚至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苏砚和俯身在桌前,手里捏着看到一半的文件,用余光打量她的表情。
语气亦是不冷不热,“又在想什么?”
“就……就我们俩吗?”宋予凝诧异道。
苏砚和放下文件,捏了捏眉心,露出那种有点无奈的笑意。
继而回道:“如果不喜欢在家里吃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提前订餐厅。”
宋予凝微微睁大了眼,被他盯得心慌意乱。
手心没出息地泌出一层汗,她摇了摇头,最终什么也没说。
七点半左右,苏砚和回复完手头的邮件,工作终于告一段落。
他草草收拾了一下桌面的文件,起身时发现,沙发上的人正对着窗外思绪神游。
说什么陪他加班,心思早就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苏砚和只觉得好笑,拎起公文包踱步到她面前,淡淡说:“可以了,我们走吧。”
宋予凝神色无恙地回了声好。
脸却开始不自然地发起烫来。
从华贸商厦出来,两人直奔悦湖湾。
车辆途径海湾大道时,天边的晚霞只剩下最后一抹金光。
这座城市已然来到了昼长夜短的季节。
夹杂着潮气的夜风吹进车厢,犹如一双手温柔地抚动着少女的心弦。
电梯门徐徐打开,宋予凝率先走了出去。
倏地,身后一只有力的手毫无预警地钳住她的后颈。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苏砚和猛然将她扭过身,背抵着冰凉的墙面,热切的气息铺天盖地落了下来。
他吻得很熟练,技巧高超,让人不觉腿软。
呼之欲出的惊叫被吞咽进肚子里,两人间的空气愈发稀薄。
宋予凝轻轻推了一把,对方却纹丝不动,只是用温热的手掌摁住她柔.软的腰身。
楼道里很安静,耳廓只剩下唇舌难舍难分的、黏糊糊的响动。
宋予凝觉得脑子快要炸开了,手脚不自觉地僵硬起来。
蓦地,眼前的人稍稍松开些许。
紧接着发出一声很轻、很短促的笑声。
一定是自己露怯了,她心道。
宋予凝木讷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脊背僵直,廊里的白炽灯照得她头昏眼花。
亲吻来得毫无预兆,结束时也是招呼也不打。
苏砚和松开手掌,状若无事地挺直了身子,佯装镇定。
男人神色自然地解锁,开门,走进屋子。
就好像刚才把人堵在楼道强吻的并不是他。
半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热气的夜风。
房子所在的楼层不算高,空气里裹挟着一股不知名的花香。
夜色浓稠难辨,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屋子。
不约片刻,门铃响了。
下班前点的外卖到了,是苏砚和平日经常光顾的一家私房菜馆。
工作人员的动作很快,餐点送到时还冒着热气。
“今天太晚了,坐下随便吃点吧。”
男人从卧室出来,那件被汗水浸湿的衬衣已经换下,只着一身单薄的短袖居家服。
忙了整晚,他的神色难掩疲倦。
宋予凝闻声应好,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脸上。
偏厅里的光线不足,这使得苏砚和的面孔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一丝柔和。
不多时,餐桌前传来木筷轻碰碗碟的动静。
席间她几次三番地停下动作,目光贪婪地盯着面前的人看。
苏砚和的教养很好,用餐的时候没有聊天的习惯,即便中途询问她需不需要加汤,也绝不会含着饭菜说话。
“……先吃饭。”他低垂下眉眼,闷声开口:“吃完再看。”
宋予凝手上动作一顿,错愕地睁大了眼,“什么?”
苏砚和笑了笑,明亮的双眸里闪着微光,带着热意的视线直直地和她的目光撞在一块儿。
宋予凝面如绯色,抱着碗埋头吃了起来。
一顿饭毕,苏砚和放下筷子,贴心地问她需不需要再加份夜宵。
宋予凝揉着圆鼓鼓的肚子,直说自己吃饱了。
他想起她刚才狼吞虎咽的模样,腮帮子鼓囊囊的,像只偷吃的小松鼠。
苏砚和不由发笑,“真的不用?”他又问了一句,低声说,“我还记得第一次出差去北川,你可不止这么点饭量。”
宋予凝猛地大咳几声,海鲜汤里加了过量的胡椒粉,她被呛到了。
“我真、真的……吃饱了……咳咳咳……”说完,没能控制住眼里的东西,热泪霎时滚落下来。
用力过猛的小脸红扑扑的,泪水沾湿了睫毛,眼眶水润明亮,表情却是从未见过的慌乱不安。
那是她习惯性的表情,太熟悉了。
以至于苏砚和只是淡淡一瞥,笑得更开了。
“你慢点。”他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着什么急呢……”
宋予凝窘迫地摇了摇头,张嘴轻吐着舌尖。
又是那副憨傻的模样。
饭后,苏砚和起身往客厅走。
宋予凝擦干净餐桌,又将外卖盒打包扔进垃圾桶。
席间卧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她呆坐在沙发上小憩,吃饱喝足后以后,整个人的思维也开始变得迟缓而愚钝。
须臾水声渐止,却迟迟不见苏砚和出来。
宋予凝见窗外天色已晚,犹豫着该不该跟他打个招呼再走。
她踱步走到卧室门前,发现木门并未关严。
屋子里黑漆漆的,窗前的地灯洒下淡黄色的光晕。
苏砚和穿着深色的浴袍,高大的身影立在玻璃窗前一动不动。
宋予凝感到纳闷,轻声叫住他:“老大——”
“嘘!”男人回眸,眉宇间蹙起一道浅浅的沟壑。
他先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朝她招招手,脸上写着:你过来看。
宋予凝蹑手蹑脚地走近,和他并肩而立在窗前。
地灯的暖光落在窗台上,半明半暗地照亮了设备阳台的一方小小天地。
顺着苏砚和手指的方向看去,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引起她的注意。
两只叫不出名字的小鸟,不知何时竟然在沿墙的角落里垒起窝来。
宋予凝自小就怕这些尖嘴的活物,冷不丁见到了,被吓得尖叫出声,“啊——”
小动物机灵得很,听见这声动静后倏然转过脑袋,用乌黑的眼珠子盯着他们,模样可怜巴巴。
苏砚和来不及制止,一只手捂住她的唇角,小声说:“别怕——这叫珠颈斑鸠。小区里每年春天都能看到它们筑的巢,不会伤害你的。”
话音未落,眼底溢出一丝笑意:“……你胆子这么小?”
宋予凝沉思片刻,仿若未闻。
她的目光紧紧地凝视着那两只无辜的小鸟,它们的脖子上围着一圈花纹,真的像珍珠项链一样。
宋予凝觉得新奇又有趣,眨了眨眼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它们……好小啊。”
瓮声说话时,有温热的气流喷洒在苏砚和的指节处,带起一阵酥麻感。
男人默不作声地垂下眼皮,仿佛有火星子沿着掌心细细密密地烧了起来。
他没有松开手,反而故意加重力道,稍稍箍紧了对方的脸颊。
宋予凝当即愣住。
巴掌大的脸上只余一双水灵的鹿眼微微睁着,神色茫然无措。
苏砚和心念一动,灼热的火星子烧到了胸口,浑身都开始热了起来。
他倾身上前,那双线条分明的丘比特唇就这么严严实实地贴在了她的眼角。
宋予凝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脸上的慌乱来不及掩饰,鼻腔里溢出几声类似小动物的呜咽声。
苏砚和骤然顿住,漆黑的瞳仁里染上几分浓重的笔墨。
暧昧的情愫在空气中流动着,四目相接的一霎,彼此心领神会,就连言语都显得多余。
宋予凝感觉到温厚的手掌松开少许,下巴被人轻轻抬起。
苏砚和的声音沙哑地不像话,低声指挥:“……闭眼。”
她向来乖顺,即便在这种事情上也能扮演一个听话的好学生。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窝,脑子是乱的,身体的是热的……
宋予凝被亲得迷迷糊糊,手脚发软。
她不明白,只不过一个简简单单的吻,为什么却能让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意.乱.情.迷?
夜空中飘过零星几片乌云,朦胧的清辉被掩映在其中。
苏砚和软磨硬泡了一阵,继而把人抱在怀里,轻啄她的侧脸用气声道:“张嘴。”
宋予凝脸上火烧火燎的,却提不起一丝力气。
她蓦然升出一种羊入虎口的错觉,略略伸手挣了挣。
这个反应极大地鼓励的面前的人,苏砚和十分受用,兀自调整了喘气声,逗弄似的:“……看我。”
她越是挣扎,他就越觉得有趣。
血液里的暴戾因子开始作祟,宽厚的大掌箍住她的下颌,逼迫人扬起头。
状若无碍地和她聊起天来。
“喊什么呢?”
“……”
“故意的是吧?”
“……”
“让你倔。”苏砚和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的眉眼,说完一口咬住她的下巴。
宋予凝疼得泪花子直飚,没忍住哀嚎一声,委屈极了。
匆匆结束完交锋,两人似乎都觉得不尽兴。
苏砚和缓过神,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嗓音低靡:“……洗澡吗?”
宋予凝闭着眼,额头抵着他宽阔的肩。
气息不匀,“嗯……”
又过了一会儿,他松开人,径自起身去洗漱。
身上凉,宋予凝扯开床上的薄被裹住自己。
恍惚之际,外间传来一阵规律的响铃。
她如梦初醒般睁开眼,手忙脚乱地跑了出去,在包包里翻出手机,平静了好一会儿才接起。
“喂,妈妈?”
一开口,嗓子都还是哑的。
陈女士近来想女儿想得紧,这不转眼又到了母亲节。
她这个做母亲的想趁此机会问问宝贝女儿,这个周末要不要回趟西澜陪她过节。
宋予凝暗道不妙,自己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妈妈,这周……恐怕不太方便。”她硬着头皮,莫名地有些心虚。
陈女士不依,语气微沉道:“你又要加班?”
“呃……是啊。”宋予凝脑子还是慢半拍的,支支吾吾半天也给不出理由。
“你这是什么破工作,连周末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
“妈妈,我这不是……为了好好表现嘛!”她兀自盘算着,应付说:“我们领导要求高,我答应你,国庆再好好陪陪你,好吗?”
话已至此,陈女士也不能多说什么,总归是工作要紧。
收线前又千叮咛万嘱咐,在外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碰上问题和家人说,别想着一个人扛。
恋恋不舍地挂上电话,宋予凝卸下肩膀,沉沉地舒了口气。
门后传来脚步声,苏砚和洗完澡出来了,身上带着一股清新莹润的水汽。
“谁的电话?”他挑了挑眉,眼神有些深邃。
宋予凝如实交代,表情十分地低落:“我妈妈想我了。”
苏砚和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失神地站在原地,捧着手机喃喃自语:“我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妈了。”
宋予凝瘪着嘴,语气委屈:“其实……我也有点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