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曰》许五六

41、香味

　　1

　　“咔哒。”你锁上了门，然后把钥匙小心地藏在口袋里。接着戴上了摩托车头盔，把脸藏在黑色的镜片之后。

　　手腕上的手环发出古怪的一声滴，然后是温柔的女声，“环保局温馨提醒，今日污染程度较高。请各位市民出入注意安全，遇到危险第一时间保护自己并等待救援。”

　　你哼笑了一声，说：“待在原地跟等死有什么区别？”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世界上出现了污染。而被污染的生物会产生可怕的变异，最后发疯。

　　污染改变了整个世界。

　　好在轻微的污染并不致命，这个世界还勉强运行。

　　现在是污染爆发后的第三年。

　　你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装备，然后往超市那边走。家里的东西都要吃光了，是时候买点食物了。

　　落日的余晖洒在楼道间，为这简陋的住宿楼增添了一丝温暖。

　　但今天的超市没什么菜。或者说，那些长着触手或人脸的东西看上去并不能吃。超市连这种污染物都敢端上来卖了吗？他就不怕人吃了发疯吗？

　　超市的老板对于你的质问做出了这样的回答：“昨几天，粮食基地那边又出现了污染，搞得我都找不到地方进货了。这家超市迟早要倒闭……别看那些东西长得怪模怪样的，但放心！污染值绝对没有超标，可以吃。”

　　看得出老板也很无奈。

　　你秉承着怀疑的心态，找了几样看上去勉强正常的食物。

　　到柜台结账时候，老板说：“一共二十点。”

　　“你怎么不去抢啊！明明能抢，但还非要送我一堆臭鱼烂虾是吧？”

　　老板苦着脸，大喊冤枉，“我也没办法啊，食物最近紧缺啊！”

　　“但二十点也太多了吧！我一天的工资也就十五点！”你还是不敢相信这点东西居然能卖那么贵。

　　现在通用的货币是点数。

　　可是要么不吃，要么买。最后在饥饿的胁迫下，你选择了买。总不能把自己饿死吧！

　　老板瞬间生龙活虎，把柜台上还活蹦乱跳的食物一个个敲晕，动作飞快地结账并把东西装袋子里给你。很难让人不怀疑他是早有预谋。

　　你一边思考自己是不是被坑了，一边提着袋子回家。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平常的周六，没有工作，没有大型污染事件。

　　2

　　你在开门的时候突然闻到了一股非常诱人的味道。

　　在你饥肠辘辘的时候，这味道简直太让人着迷了，把你肚子里的所有饿意都勾了出来。简直让人恨不得马上吃一顿。

　　你吞了吞口水，掏出钥匙进了屋。

　　就在你打算做一顿好吃的犒劳自己的时候，看到袋子里扭动的鱼虾一时间没了胃口。

　　这些东西看上去也太不好吃了吧！

　　那种奇异的香味一直没消失，让人觉得越来越饿。

　　它让你联想起了污染爆发之前吃过的海鲜大餐，但现在再也吃不到了。那段记忆变得尤为珍贵起来。

　　你决定找出香味的来源。

　　通过你堪比侦探的搜查，你成功找到了邻居家。这个邻居搬来居民楼也有一段时间了，是个女孩。但你就是没见过她几次。

　　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你上班早出晚归，但邻居不爱出门也是一大原因。

　　她好像有一个在环保局上班的父亲。你在他们搬进来的那天见过父亲，是一个非常友善的人。与其相对的是女儿的孤僻。

　　邻居不愁吃穿，不用上班工作，真让人羡慕。

　　反正也一直没时间拜访，不如就今天吧。你回了房间，提着那袋食物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咚咚咚！”敲了很久的门，终于有人来开门。

　　“谁啊？”门只拉开了一条缝，里面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你看见门缝里有一只眼睛往外看。

　　“额，你好。我是你的邻居，来和你打声招呼。”你企图往里看，但邻居发现之后把门缝关得更小了。

　　“招呼打了，你也可以走了。”邻居说。她的声音又嘶哑又小声，听着特别奇怪。

　　你不死心的想挣扎一番，“这是我送你的东西，请收下吧。”

　　拜托，开开门！让你看看，看一眼就好了！是什么环保局新培养的海鲜吗，闻起来怎么这么香？

　　但邻居严防死守，没有让你看一眼，十分果断地拒绝，“不用了，我不需要。你自己留着吧。”说完，她啪地一声摔上了门，把你挡在外面。

　　这可让你生气了，不就是吃的吗？不让看就不让看，搞得好像多珍贵一样。这邻居说话也太讨厌了吧！

　　3

　　周末过得非常快，你很快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开始忙于工作。

　　再次想起这件事是一个周五的晚上。这天你加班了，下班非常晚。在路上走的时候生怕有东西跳出来，所以你加快了步伐。

　　等上了你所在的楼层之后，你松了口气，正准备掏出钥匙。余光却瞥见对面站了一个人。

　　“谁！谁在哪里？！”

　　在那一瞬间，你脑子里闪过了无意间听到的那些污染物杀死人类的新闻。你感到了足以压垮自己的恐惧。

　　那些事情不发生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还能装作它们没有发生。但降临到你头上的时候，你万分恐惧。

　　你甚至连明天新闻的头条都想好了，“某居民在下班途中无意遇见污染物，无故丧命。相关部门再次提醒，不要在晚上出门。”

　　该死，世界都摇摇欲坠了，为什么公司还没倒闭？

　　你乱七八糟想了很多，突然发现那个人影并没有攻击自己。

　　“抱歉抱歉，实在是对不起。我吓到你了吗？”人影的声音听上去分外耳熟。

　　你定睛一看，不正是邻居在环保局上班的那个父亲吗？

　　男人低声说：“我女儿她好像生气了，不给我开门。也是，我都好几个月没有回来了。”

　　“你没有家里的钥匙吗？”你问。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落在公司了。都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

　　“你女儿不给你开门，那你就一直敲门，敲到她给你开为止！”你恨铁不成钢。

　　“不行不行，”男人连连摆手，“这么晚了，我弄出太大的动静会吵到别人休息的。”

　　“那你难道就在门口呆一晚上吗？”你又想起之前的事儿，气不打一处来，“我可不觉得你女儿会给你开门。”

　　“她平时不这样的，可能是因为我太久没回家生我的气了。我给同事打了电话，一会就走了。不用担心我。”男人温和地笑了笑。

　　邻居简直是不可理喻！

　　你邀请男人进房子里歇一会。但他客气又礼貌地拒绝了。

　　你决定和他聊一会天。

　　男人问：“这么晚了，你是刚下班吗？”

　　你和他抱怨了一会上司。

　　他很不赞同加班，说：“夜里不安全，他这样做是对你生命的不负责。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有这么好个爸爸，为什么女儿会这么任性无理啊！

　　“对了，你吃饭了吗？我这里有点吃的，请尝一尝吧。这是环保局最新的产品呢，你能给我提供点改进的建议吗？”

　　是之前那种香味的食物吗？

　　你满怀期待，看见男人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巧克力？

　　闻起来也没有香味，虽然吃起来味道很不错，但在那香味面前还是略逊一筹。

　　就在你开口想问问那种香味的食物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刹车声。

　　“是我同事来接我了。”男人说，礼貌的和你打了招呼，然后离开了。

　　你没来得及问香味。

　　4

　　又过了几天，男人找上你，忧心忡忡的说：“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他看上去非常焦急，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你说，如果我能做到的话我会做的。”你没有随便答应下来。

　　“我这几天又要去出差。但我很担心我的女儿，听说她最近一直没有走出过家门。能拜托你为她每天送送饭吗？我愿意提供报酬。”

　　他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你答应了。

　　老板被你举报之后，一直看你不爽。你怀疑哪天会因为进公司先迈左脚而被开除。所以你需要另外找工作。

　　而且，饭钱男人还另付。

　　这种好事能去哪里找？

　　在他离开的时候，你顺嘴问他发生了什么事，突然要出差。

　　男人含糊不清的说：“丢了点很重要的……文件。必须要找回来。”

　　5

　　你连着送了好几天的饭。但那些饭一直原封不动地摆在门口，没人吃。

　　虽然你做饭比不上大厨，但还是挺不错的。难道那位邻居就这么看不上吗？！

　　前面几天你觉得邻居家里有余粮，不吃就算了。但都过了五天了，谁家里会有这么多余粮啊？！

　　在现在这种粮食紧缺的地步，基本上每个人家里剩下的东西也就吃两天的。

　　于是，今天你想必须问个清楚。

　　你哐哐哐的敲了好久的门，开门的是一个少年。

　　你看见他有双漂亮的蓝色眼睛。

　　少年也只开了一条门缝。房间里面漆黑一片。

　　你逼问他是谁，少年说是邻居的朋友。之所以没吃饭是因为他在给邻居送东西。

　　原来是这样，就解释一句的功夫邻居都不肯说。真是讨人厌。

　　但很快，你觉得事情不对劲。

　　就像是没见过邻居一样，你也从来没遇见过少年。难道他是一直都住在邻居家里吗？

　　你周末的时候观察了两天，发现邻居家的门一直没打开过，但每次饭点的时候，里面就飘来一股香味。

　　少年没有送饭。

　　那香味到底是什么？

　　邻居又到底在吃什么？

　　你开始觉得毛骨悚然，急忙举报了。

　　但在专业人员到达之前，一股香味从你门口传来。

　　那味道实在是太香了，你只觉得神魂颠倒。等你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长头发的阴沉少女。而她手上捧着一个盘子，盘子里装的是手腕粗的一根活触手。

　　那香味，就是从触手上发出来的。

　　“你要吃吗？”少女问，“你不是一直想吃吗？”

　　“对啊。”少女身后是一张熟悉的脸，那双蓝眼睛里闪动着诡异的光。

　　你看见少年的腰部以下全是章鱼般的触手，和少女盘子里的一模一样。

　　“你是要分开我们吗？”少年阴森森的问，“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啊！虽然我是怪物，但她也会变成怪物。”

　　是污染物！

　　这是你脑海中最后一个想法。

　　6

　　男人在几周之后才回来。

　　同事把他送到楼下，安慰满心焦虑的他：“没事的，虽然逃掉的污染物没有被抓到，但我们不会放弃的。”

　　男人并没有被安慰到，但强行打起精神跟同事告别。

　　他上了楼层，突然发现自己家对面的人搬走了。门上贴着待出租的字样。

　　怎么一声不吭走掉了啊？

　　男人有点疑惑。接着他敲响了自己家的门。

　　女儿打开了门，对他说：“爸爸，你回来了！”女儿身边站着一个蓝眼睛的少年，“这是我最近交到的好朋友！”

　　男人很欣慰地看见女儿变得开朗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闻到了一股香味。

　　“是我做的饭啦，爸爸，快来尝一尝！”

　　虽然卖相很难看，但男人还是尝了一口。吃起来非常美味，有一种鱿鱼须的感觉。

　　7

　　你再次醒过来是五天后。

　　在剧烈的头疼中睁开眼，你发现那辆属于你的摩托车撞翻了垃圾桶，倒在不远处。而自己躺在一堆垃圾里。

　　你坐起来，顾不上其他，心想：这下工作肯定丢了。

　　无故旷工，老板绝对会觉得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