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曰》许五六

32、幻想（1）

　　黑色的天空下，少年一步步走过高大楼房的阴影。路灯昏暗的光在他脚下晃荡，照出他警惕中怀着恐惧的表情。

　　他总是疑心背后有人，但每一次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尽管如此，他还是满心恐惧。

　　因为他的余光能瞥见一条黑色的阴影跟在他身边，在角落里舒张身体。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敢去探究。那东西如影随形，无处不在，无论他怎么做都摆脱不了。

　　他生性内向，爱幻想。即使是路边一条花绳，他都忍不住想那是花蛇的尸体，然后远远的绕开。

　　但他非常确定，那东西是活的。

　　这个说法听起来多么搞笑，一道影子怎么可能是活的呢？

　　安子尧之所以怎么想，是因为他前天做了一个噩梦。具体是什么他不记得了，但梦境残留的濒死的恐惧感让他浑身发冷，大半夜惊醒。

　　他口干舌燥，于是爬起来找水喝。走到门口，他去按开关，灯却没有反应。

　　安子尧比较胆小。

　　黑暗总是会引发人的恐惧，当时他就从梦的余韵中清醒了。在寒冷和恐惧中，他头也不回直接跑回床上。

　　窝在温暖的被子里，他感到了安全。困意渐渐袭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惺忪的睡眼却无意间撇到房间角落的黑影。安子尧记得清清楚楚，他根本没在那里放东西。

　　那黑影比房间更黑一点，轮廓不明显。像是什么活物一样缓慢变化姿势。

　　安子尧根本不够回头去看，他用余光死死的盯着那东西，抑制不住恐惧和好奇。

　　但那东西好像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停止了变化。它转过头看了过来。

　　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团黑，但安子尧就是直觉那是它的脸。

　　在黑色阴影中的眼睛看向他。他心跳停了一拍，余光看到那东西像流动的液体一样滑过来，滑过的地方留下暗灰色的痕迹。

　　他几乎要惊恐的尖叫，但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发出了急促的喘气。安子尧感觉到被子外面的手逐渐冰冷，那东西越来越近了。

　　他会死吗？会死在这种怪东西手上吗？他不想死，他好害怕啊啊啊啊……有谁能救救他？救救他！

　　胡思乱想了一会，才过去了几秒钟，但对他来说就像过去了几年一样。

　　安子尧鼓起勇气，猛地把被子往上拉，盖住了头。这样自欺欺人的做法在恐怖片里是没有意义的，只有死路一条。

　　等了很久很久，外面没有动静。

　　安子尧不敢掀开被子看，他提着一口气，双眼紧闭。

　　不知道是因为幸运还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最终他还是安安稳稳活了下来。

　　而现在他回想起那一夜，还是不敢相信自己能活下来。

　　但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

　　他都不太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明明那东西一直跟着他，却拖到这么晚才回家。虽然一切变成这样，他也非常不情愿。

　　一堆事情扑面而来，等他好不容易做完，抬头一看，天都要黑了。但他再怎么不情愿也不能不回家啊。

　　安子尧心里想着，天色还没有完全黑，只要他快点走，绝对能回家的！

　　这样坚定，不知道是不是在说服自己。

　　现在他无比后悔，就应该在同事摆出一副恳求的样子把工作交给他的时候，硬气一点的拒绝。

　　但同事因为家里有急事，他本身就是个不太会拒绝人的性子。

　　黑影还是跟在他身后，慢条斯理，像是猎手跟随自己的猎物，期待看到走投无路的惊慌失措，好满足自己恶劣的心理。

　　安子尧性子很软，但骨子却很硬气。他不肯放弃。害怕是害怕，但就是敢面对。这也没谁了。

　　他惴惴不安，因为过于关注后面，以至于不小心踩到了石头，脚下一滑。

　　“啊！”安子尧只来得及挤出一声急促的尖叫。他以为自己会狠狠摔在地上，害怕的闭上了眼。

　　但迎接他的不是潮湿坚硬的地面，而是柔软的像上好天鹅绒的阴冷气团。

　　安子尧还没睁眼就意识到了那是什么。是黑影！

　　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己一直在提防它，它却愿意保护他。

　　为……为什么？

　　安子尧不明白。

　　他像是触电一样颤抖了一下，立马爬了起来。安子尧都不敢看黑影，选择了转身就走。

　　他心里的恐惧变成了疑惑。

　　那道黑影到底为什么要帮他？

　　安子尧最终完好无损的回到家。推开吱呀的防盗门，他随手关上，然后摸索到了墙上的开关。

　　灯亮了。

　　入眼是他的小出租屋。旁边是他的鞋架，上面整整齐齐摆好了鞋子。安子尧松了一口气，换了鞋子。

　　果然在家里就轻松多了。

　　还没等他往房间里面走，就感觉到了熟悉的阴冷感。他低头一看，果不其然，黑影渐渐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安子尧沉默了一秒。

　　消瘦的青年手靠在墙上，灯光为他披上一层光。他低头注视，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仔细打量。像只谨慎的小狐狸。

　　黑影则慢悠悠飘了上来，想要缠住他。眼看它要缠住他的手指。

　　安子尧手一抖，黑影消散了几分。他还是忍不住退了几步，嘴里念叨：“你别过来，就在那里呆着。不是我不感谢你，但你是一道黑影啊。不是人，甚至不是生物。我实在害怕啊……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你别跟着我了好不好？”

　　他最后退回了房间，狠狠关上门。

　　出乎意料，黑影没有跟上来。

　　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疑惑也弥漫上心间。但他只是个有点胆小的人，哪里猜的到黑影的心思？

　　在卧室的床上坐了一会，时间在胡思乱想中过的飞快。墙上的钟沉默又忠诚的嘀嗒嘀嗒。

　　他突然又站起来，走到电脑桌前登上了论坛。

　　手指在鼠标上放了很久。安子尧看着论坛上一排排的字，在键盘上敲了几下。

　　他已经想了很久，知道自己该写下什么。但真正敲字的时候却磕磕碰碰犹犹豫豫。

　　这世界是科学的领地。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见非凡的事情。别人真的不会认为他在搞笑乱说吗？

　　他看着网上一片嘻嘻哈哈的网友水论坛。在担心自己之余，居然想要是真的有非凡人士黑影会不会被杀死？

　　啊说不定一切都是他的幻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