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曰》许五六

20、这很勇者（1）

　　游吟诗人是这样唱的：

　　“伟大的魔王大人！

　　他是狡诈和邪恶的化身，是无数恶魔至尊无上的主人，是可怕的深渊噩梦！

　　强大的卡夫其尔！”

　　现在，这位被游吟诗人吹嘘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魔王的卡夫其尔正在自己王座上发呆。

　　魔王的王座无疑是世界上最昂贵的宝物，镶嵌宝石和珍珠，象征着魔王的强大和尊贵。卡夫其尔摸着冰冷的人类头骨，百思不得其解。

　　魔王一直是所有魔物中最强的代表。每一任魔王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强者。

　　强大即是正统！

　　上一任魔王的强大毋容置疑，他独占了世界上最富饶的矿脉和土地，打败了五位人类选出来的强者。最后卡夫其尔踏着前魔王的鲜血坐上了王座。

　　魔王的宫殿阴森森，每一块地板都长年被鲜血浸泡，变成了胭脂一样的暗紫色。

　　卡夫其尔血红色的眼睛是宫殿里最耀眼的颜色。

　　游吟诗人都歌颂他的强大。

　　他原本以为自己起码能在王座上坐上几百年，直到年老体衰被杀死。

　　结果你告诉他，他也许明天就要下台了。

　　卡夫其尔：？？？

　　他想起下属惊慌失措连滚带爬来到他面前，禀告他说，人类中出了一个强大到恐怖的勇者。

　　卡夫其尔原本是非常不屑的，人类中的强者？能有多强？难道能比他还强吗？

　　搞笑！

　　抱着出去玩的心态，他来到了人界。

　　结果他亲自前去一探究竟，发现那位勇者居然真的比他强。

　　卡夫其尔：？？？

　　你这个人类怎么回事，为什么比他这个恶魔还厉害？

　　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下午，举办人类勇者比赛的广场人山人海。卡夫其尔装作一个来划水的人类，站在雕像旁。

　　广场树立的雕像据说是几百年前第一位敢于向魔王挑战的怒吼的男性人类。

　　阳光洒在雕像上，为它镀上一层金。卡夫其尔抬头看见雕像坚毅的下巴和遮盖面孔的头盔。

　　他感觉非常无聊。

　　要不是那位下属哭爹喊娘告诉他那个人类真的很恐怖，让他提起了兴趣，他原本打算在宫殿里消磨时光的。

　　他把弄腰间别着的剑柄，漫不经心地等来了比赛开始。

　　勇者比赛的开始仪式非常盛大，他站在人群边缘，隐约看见广场中央的高台。有四个人登上了高台。

　　那是最后争取勇者称号的选手们。

　　人群发出了狂欢的尖叫，看上去傻极了……卡夫其尔轻蔑地笑了笑。

　　然后他看见了此行的目标。

　　四个人中那个最后上场的家伙，一头银色短发，脖子上卷着一条围巾，背上负着一把剑。再加上他面无表情，看上去就像个厉害人物啊！

　　剑加上围巾，难道不是勇者的标配吗？！

　　卡夫其尔从他身上闻到了危险的味道……那是远远比他更强大的存在！哪怕那个人站在人群里，他也会一眼认出来。因为他就像羊群里的饿狼一样明显。

　　卡夫其尔舔了舔尖牙，为他的强大而激动。

　　他想，也许他应该去试探一下。果然，出来玩比待在宫殿里有趣多了。

　　勇者比赛持续了整整三天，首都的每一个人都愿意路过的时候看看人类的新生希望们热血沸腾的样子。

　　多么棒。

　　贵族们在高台附近高高的观众席上像颂歌一样赞美道。

　　他们像围观斗兽一样围观勇者比赛。

　　他们低声细语说看好的选手，议论最近流行的发饰，嘲笑暴发户们的审美。

　　比赛的最后，踩着一地鲜血走下高台的居然是没有人看好的无名小辈——

　　伊恩。

　　“他是谁？我没听说过他。”

　　有贵族仔仔细细观察起伊恩那头银色的短发，和他冷漠的表情，跟他人交谈：“我从来没有在各大家族的骑士中见过他。”

　　“他是——他是平民！卑微的平民居然赢了精心培养的骑士们！”贵族里产生了一顿骚乱。

　　“我都要闻到他身上平民的臭味了！”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用全是珍奇的羽毛和宝石的扇子遮住了下半边脸，厌恶的说。

　　好像之前在四溅的鲜血中欢呼的人不是她。

　　伊恩无视贵族们的嫌恶，一步一步离开了高台。守在下面的人为他献上了一袋金币，塞给他勇者的徽章，请他离开。

　　多可笑！

　　他想，所谓勇者比赛不过是贵族们用来炫耀各家骑士的比赛罢了！一个绞肉机。

　　要不是……

　　他闭上了眼睛，不想回想。

　　但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要离开这里了，再也不回来。

　　但当他刚躲过不甘心骑士一败涂地的家族派来的刺客后，迎面遇到一个小孩。

　　小孩差点撞到他身上，伊恩躲了一下，随便捞了一下小孩。一身脏兮兮的小孩害怕的“啊”了一声，颤抖着身体恐惧地认错。

　　“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大人，求求你……我不是有意要撞你的！”

　　直到小孩说话，伊恩才辨别出这是一个男孩。

　　他缓和了表情，说：“没事没事，你还好吧？”

　　小孩躲过他的手，一双有神的黑眼睛全是恐惧，就像他的手是五彩斑斓的毒蛇一样。在闪躲期间，伊恩看见了小孩黑色的头发。

　　黑色是恶魔的颜色，是不洁和血腥。

　　他忍不住退了一步。

　　但他马上回过神来，他这是在做什么？因为一个孩子有黑色的头发而感到厌恶害怕？

　　他就像那群举办比赛的虚伪贵族一样……

　　伊恩颤抖着唇，反而上前一步半跪在地上，说：“别害怕，我没有恶意。”

　　小孩这个人贴在墙上，恨不得缩成一团，听见伊恩温和的语气，他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奇怪的大人。

　　这一眼，他认出了伊恩。

　　“勇者……勇者大人！求求你，帮帮我吧！”小孩几步上前，跌跌撞撞跪倒在伊恩面前，扬起一张布满仇恨的脸。

　　伊恩被他吓了一跳，要拉他起来，但他不肯。

　　他固执得可怜，哭着说：“求求你了！魔族和士兵们打仗，士兵们吃光了我们的粮食。全村人都成了难民。帮帮我吧，勇者大人！”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一张小脸脏兮兮的。

　　伊恩深感同情，他看了看狼狈又孤身一人的小孩，皱起眉头，又问道：“那你的爸爸妈妈呢？”

　　小孩喃喃自语：“爸爸妈妈……我们一路乞讨一路求救，好不容易来到首都，但是……但是因为我的黑头发，他们被发现的士兵杀死了……勇者大人求你了，杀死魔王吧！他们都是恶魔，他们带来了不幸！”

　　伊恩迟疑的开口：“可是……都是因为士兵你才会落到这样的地步啊。”

　　小孩眼里燃烧着怨恨，不敢相信看了一眼伊恩，大声说道：“是恶魔带来了不幸，要不是恶魔，我才不会变成这样！”

　　伊恩无力的闭上了眼睛，手搭在小孩肩上。

　　在伊恩看不见的地方，小孩的眼里闪过一丝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