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烬余余漫生花》月上散人

1、归于湮灭

　　序
　　“一生中会遇到很多出乎意料的事，人们总说世事无常，这就是命。但就算一切已经注定，哪怕只有一丝机会，哪怕遍体鳞伤，哪怕与世界为敌，我也会不顾一切去与之抗争。”

　　“最后，等来的不是你...而是，你派来抓我的人...”
　　忽然，她睁开眼，只见那一双杏眼秋水无尘，深棕色的瞳孔，周围布满了鲜红的血丝。带着满是惊恐和紧绷的她，在看到周围无人后，顿然身子一松，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来缓解刺眼的光带来的不适感。
　　她遍体鳞伤，被割开的伤痕赤|裸裸地外露着，仿佛一动伤口就会马上渗出鲜血，一身银白色的战衣还存留着些许昔日的华丽，但现在已经被割得破烂，血迹斑斑。
　　这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房间，极少的陈设，只有一张大床、柜子、一套桌椅，一切都空空荡荡，本就瘦弱的她，更觉渺小。她整个人半倚在床边，浑身近乎散了架似的。
　　四肢无力的她依然坐在冰冷的地上，缓缓抬头，眼光便落在了不远处的柜子上，摆着一条很特别的手链。她用尽全力将手撑住地面，稳住身子艰难地爬了起来。
　　她跛着脚拖着沉重的身体走了过去，浑身的伤让她每一步都觉疼痛刺骨。
　　她用微微颤抖的手将链子拿了起来，放在了几乎被血痕和干掉的泥土覆盖的左手手心，从缝隙中看得出，这双手曾经是多么白皙娇嫩。只见掌心微弱的温度让这手链开始有了变化，显出几个奇怪的符号，她垂下眼顿了片刻，“是原来那条呢，还以为拿不回来了，到了最后，谢谢你了。”
　　在床侧面正对着一扇巨大的水晶落地窗，一直延伸到房间的顶部，往上方看，这房间竟有几层楼那么高，形成一个半弧形。
　　整扇窗印刻着各种花朵形状的鎏金图案，正中央是一朵巨大的玫瑰花，透过窗子看出去，风景可一览无遗。可惜此时窗外一片灰蒙蒙，被团团乌云包围着，玫瑰也变成了灰色，看不清任何东西。
　　她蹒跚走向这块落地窗，一束束异常耀眼的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被精致雕琢的窗子似钻石般不断闪着光，五彩斑斓。此时，与玻璃反射出的淡粉玫瑰光影，映到了她面无表情的脸上。
　　她走近从窗向下望去，此时乌云散开显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小轮廓，她突然显露出期待的眼神，画面渐渐清晰，原来是小时候矮矮的自己，在五颜六色的花丛中跑来跑去。
　　不一会儿轮廓变得越来越淡，光也随之消失，她才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转过身，眼睛也不再望着窗户，神情冷漠，好似整个世界的幸福和快乐都消失了。
　　她环顾四周，都是很干净的白色墙壁，没有任何灯或者照明的东西，却很是明亮，就算窗外被灰色笼罩，也犹如白天一样。她抬起头，一直盯着床正上方的白色屋顶，在等待什么的出现，突然，房顶开始慢慢发生了变化。
　　白色墙顶像是融化了一般，从稠状变成水状的质地，但并未向下滴，而是在顶部形成漩涡，从漩涡中心深处渗出不同颜色的水流，色彩开始继续变化，便形成了一幅立体会动的画面。
　　这幅画占据了整面屋顶，只见画中有一只很大的鸟，黑色翅膀环绕在胸前，羽毛接近尾端的部分隐隐闪着金光。
　　这只鸟站在一个高台上，平静地低下头向怀中看着，翅膀很是巨大，里面被完全遮住，但能看出是保护着一个东西，乍然鸟开始惊慌失措，扑闪着翅膀飞了起来，漏出了高台上的一颗心脏，却没有任何跳动。
　　鸟的羽毛开始不受控制地掉落，它像是在呜咽着，在嘶叫着，却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见鲜血不断地顺着羽毛滴下，滴落到了心脏上，立刻，它开始了跳动。
　　她就这样抬头静静地看着，一颗晶莹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嘴角微微上翘了几秒，一下又便没了笑容，这个转瞬即逝的苦笑，满是无奈和悲伤，但在她心里，还存着自我劝慰后的一丝希望。此时，画上的各种颜色开始颤动了起来，冒出圆圆的鼓泡，展现的画面变得无序，成了一股股水流，它们像是发狂了一般到处窜动，互相缠绕吞噬。
　　紧接着墙顶的中部凹了进去，所有的混乱一下就被漩涡全吸了回去，直到变回原来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白。一切恢复得太快，就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一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房间门口，虽然没发出任何声音，但她瞬间察觉到他，只见他一席墨黑色大袍子，长长的几近触及地面，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他用没带任何情绪的语气说道：“时间到了。”
　　她仔细打量着这个男人，一双细长的媚眼灿若星辰，鼻峰挺立，侧脸的轮廓格外深陷，显出他完美的颈线和锁骨，面容冷俊，就像一座常年覆雪的冰山，那似笑非笑的唇，冷冷的表情，一副不屑一切的样子，既陌生又熟悉，但当她的眼神触及到他那深邃的双眼时，她隐隐感受到了些许闪烁，也许是泪也许是光的反射，她立刻避开了他的目光，回复道：“嗯。”
　　他得到回复后马上转头就走，没有丝毫要等待的意思。
　　她走到床边拿起了之前放下的手链，戴到自己纤细雪白的手腕上，触碰到肌肤的那刻，手链便发出夺目的光，一股无法察觉的潜在能量渐渐融入了她的身体。
　　她缓缓走向门外，猛然，一个黑影瞬移到她的面前，一把刀刺入了她的心脏，一瞬间，殷红的鲜血喷涌了出来。
　　她捂住血流不止的心口，剧烈的疼痛像要把她整个身子撕裂成两半，眼里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
　　“是...是你吗...”她用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问道，然而没有任何回答。她努力地想控制自己的呼吸，但根本喘不上气，感觉马上就快要窒息。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抵抗双眼的眩晕和模糊，想努力看清眼前的这个人，巨大的黑色斗篷快将整张脸盖住，只留下一个邪魅的笑。
　　泪和血不断地淌着，她已经痛到麻木，痛到意识逐渐消失，已经无法支撑住不堪重负的身体，双眼一黑径直地倒了下去。
　　在倒下去那一刻，却没感觉到地面的冰冷，而是一个怀里，一个无比熟悉的怀里...
　　这时，窗外的乌云消散，所有的光透过玻璃窗，带着窗上美轮美奂的花，映到了她银白色的战衣上，时间也仿佛停止...
　　他埋下头，双眼已被潺潺的泪水包裹住，像星河映在湖水般，粼粼点点...
　　看着怀里静静的她，曾经在梨花树下，那个伴着花落转着圈的女孩，白色裙摆随意地飞扬，仰面对着他灿烂地笑，那个画面...是多么美。她就像云雾里的光，明媚美好，能赶走所有的阴霾，照亮他原本无比黑暗的世界。
　　而此刻，她就这样闭上眼，如同睡着了一样，唯有不同，便是往日一见到他就红彤彤的脸颊，现在却是苍白，毫无生气。
　　他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和一旁的刀，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
　　他恨，恨自己太晚醒来，恨这双不受控的手，他使劲将拳头捶向坚硬的地面，一下一下又一下，锤得血肉模糊。她可是自己会用生命去最疼爱的人，他怎么舍得，舍得亲手将锋利的刀刃刺入她那颗炽热的心，悲伤，愤怒，愧疚，自责，所有的情绪像疯狂的浪冲击着他的心脏。
　　他眼里煞红，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不断滴下，他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冰冷的手背，“对不起，对不起...”紧紧地，将她抱入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