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虎遇到猫》安心

13、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妮妮心烦。

　　心烦还找不到人发泄,很容易内伤。一向光滑的脸蛋上，居然长出了两个大脓包。而且搞笑的是，一个在鼻尖，一个在人中处；尤其人中那个，让她郁闷得要死。学政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让她吐出舌头看了下舌苔，居然还问候了一下她日常代谢情况，看来他还真把“医生无男女”的原则贯彻到底了。最后得出了个结论：上火了。送她一盒“牛黄解毒丸”，谆谆医嘱：“一天两丸，别忘了。”她叹口气：这火就是因他所起，药石能医吗？学政似乎明白她在想什么，说了声：“病由心生。不要胡思乱想了。”

　　周末现眼时这样的尊容，更是调解了现场气氛，娱乐了大家。就连好几天不和她说话的雷一虎也讪讪地凑了过来，假惺惺地问了句：“妮妮，你怎么了？这好象是你头回长这种类似青春痘的东西，是不是晚了点儿？”

　　她飞过去一脚，惹来了小雅的侧目、妈妈的喝骂，还有雷一虎得意的笑。这个家伙果然是减价处理的货色，因为这一脚，一改开始的死气沉沉，眉飞色舞起来。

　　他们现在在新房里。结婚后，小雅、学政没有跟进来，都各自一个人住在原来的房子里。吃饭时温伯伯和叶阿姨催他们，他们都说：“才不来做电灯泡。”惹得大家哄堂大笑，叶阿姨的脸都红了。

　　妮妮左手边是学政，右手边是小雅；小雅身边是雷一虎。雷一虎总是越过小雅和妮妮搭腔，几句过后，小雅就主动站起来：“老虎哥哥，我和你换位置。”

　　“小雅坐你的。我才不要那个大笨蛋坐我身边呢！”妮妮连忙拦住她：“雷老虎，你闭嘴！哪来那么多废话！”

　　这一下，温伯伯终于找到了话题来叉开集中在他们身上的焦点：“学政，最近没有欺负妮妮吧？妮妮，他要是敢欺负你，告诉伯伯，一定打到他求饶为止！”

　　真暴力，妮妮一缩头，就听学政开始诉苦：“爸爸，哪轮得到我欺负她？她就是个小母老虎；你儿子现在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她天天处心积虑怎么折腾我，想得脸上都发痘了；不用你打，她已经打得我抱头鼠窜了。”

　　他一脸苦相逗乐了大家，除了雷一虎。他埋头扒着米饭，好象刚从灾区回来几百年没吃过米似的。

　　“妮妮象她妈妈。这么多年了，我们家就是这样，大事由我做主，小事她做主，至于什么是大事、什么是小事她做主。”范伯伯自嘲。

　　“男人是应该有个女人管着。我就喜欢妮妮这样的。你还别说，记得以前还开过玩笑，说让我家学政和你家妮妮长大配一对儿，没想到一语成真，咱们真的要成儿女亲家了。”

　　大家又笑。屋里一派和谐融洽。

　　“你们吃，我吃饱了。”雷一虎一推碗筷，转身离开了饭厅。妮妮收住笑容，有些担心地转身看看博古架那边的他，觉得他今天有些古怪。

　　“他怎么了？你给他气受了？”她小声问小雅。

　　“我？我能给他气受？”小雅美丽的大眼睛清澈地看着她：“妮妮姐，我的事儿可能还不足已让他生气。”

　　她把嘴凑到了妮妮耳边：“你真不明白他为什么吗？他天天在我面前说：你怎么会不知道卡夫卡呢？妮妮最喜欢这个作家了，她特别喜欢卡夫卡的《城堡》；你不喜欢网球？妮妮最喜欢网球了；你喜欢吃草莓味儿冰激凌？妮妮爱吃香草味的，你尝尝，肯定比草莓的好吃······”

　　轰——的一声，妮妮直直地坐在椅子上，整个人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听得学政扭头问她：“妮妮，怎么不吃了？多吃点儿。这个西湖牛肉羹是妈妈特地为你做的。”

　　胡乱往嘴巴里塞了点儿，吃的是什么，她好象也没有细看：“我，我吃饱了。大家慢用。”

　　“妮妮，你已经够瘦了，用不着减肥。”学政不动声色地扣住她的手：“多吃点。”

　　让她怎么吃得下去？她在六个大人一片关心声中又吃了一筷子，实在没有胃口。再起来，学政没有拦她，只是看了她一眼，让她有种做贼似的心虚。

　　雷一虎在沙发上坐着发呆。电视屏幕上正播放着他最反感的电视购物，一看就知道他没在看电视。妮妮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调到了体育频道。

　　木头一样僵坐着的他终于动了一下，看了她一眼。妮妮知道自己不该多管，可还是忍不住，在他身边坐下，轻声问了句：“你没事儿吧？”

　　他开口了：“妮妮，前些日子我曾经问过妈妈，如果我娶一个你这样的媳妇会怎样？你猜妈妈说什么？”

　　她不敢开口。

　　他的眼睛快速瞟过她，又回到电视屏幕上：“妈妈说：天啊，你不是开玩笑吧？那我们家还能有个清净？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你心软，一定会死的很惨。而且，估计我们一眼照顾不到，你们两个就能把屋顶吵翻！”

　　他的声音中有着一种似乎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的悲伤：“妈妈说，太相似的两个人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你和学政倒是完全不同的。你——现在感到幸福吗？”

　　幸福吗？妮妮问自己。她听到饭厅里传来的笑声。在那么多人的声音里，她一下就能听出哪个声音属于学政。就象他的声波已经被她铭刻在大脑里一样。应该是幸福的吧。虽然他没有可以地去制造她曾经无限憧憬和向往过的浪漫，也没有小说中的誓言和令人羡慕的追求桥段，可她仍然感受到了他的关心和照顾，也让不安分的她感到了平静和安详；现在的她，唯一担心的是：这样的幸福能维持多久？或者真的是杞人忧天；可应该是在乎才会害怕失去吧？

　　“还可以吧。学政处事比较成熟。”

　　“幸不幸福和他成不成熟没有直接关系。”这下，雷一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她。

　　“我当然幸福。”

　　“你也觉得，我们性格太象没有可能吗？老虎不是应该和老虎在一起的吗？”

　　妮妮本想直接断了他的念想，可他那眉宇间淡淡的忧伤轻轻地打动了她，让她有些犹豫；这时，学政也下桌了，边过来边高声说：“妮妮，你们在谈什么呢？这么神秘？”

　　于是话题就此打住。

　　进家一会儿，就听到了电话响。妮妮“喂”了一声，对方却不说话，只听得到喘息声。

　　“雷老虎？是你吗？”她试探一下。

　　“是我。”

　　沉默。妮妮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之间居然会有相对无言的一天。果然如学政所言：人生，变幻莫测。

　　“如果我和学政公平竞争，你认为哪个会赢？”他终于开口了。

　　“你应该知道。我们太象了，你是老虎，而学政，他就是你说的那只猫。猫是老虎的师傅，虽然他没有强悍的外表，可他有着灵活的头脑和智慧。所以，你说呢？”妮妮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平和。

　　安静，而后声音又响了起来：“不公平。我们之间多长时间？他和你才多长时间？”

　　妮妮叹口气：“别忘了，当初是你先放弃我的，你选择了小雅。而且这不是时间的问题······”

　　“事实证明我当时的选择是错误的，只是一时的迷惑；你就能保证你不是和我一样，也是被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单纯地吸引和迷惑？”

　　“妮妮，你在和谁打电话？”妈妈推门问了句。妮妮正待回答，听到对面“咔”的一声，电话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