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那只猫》藏血寒玉

18、信任

　　秋千荡来荡去。樱树林的清晨不似以往的轻松惬意，反而略带些凝重的气氛。
　　莫芽蹙着眉头，手里紧紧握着小巧精致的录音笔。
　　这是昨晚宴会结束时，原青野给她的，里面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但令她蹙眉的原因不是木之彬，而是原青野。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难道真的是为了她好，担心她会被木之彬欺骗吗？他又有什么资格来干涉她的事？
　　“小主人，该去上学了。”安妈妈立在她身后，柔声提醒。
　　“安妈妈，您认为木之彬有那么坏吗？”昨天她听过之后，就告诉安妈妈了。她是她最亲近的人，也最了解她，所以有什么事她都不会隐瞒安妈妈。
　　“事实的真相往往只有亲眼看到才能下定论。但有时候人的眼睛也会被某种东西所蒙蔽，这时，就要听听自己的心里的想法了。只有心是不会欺骗自己的。小主人，他的好与坏，在你的心里。”
　　莫芽跳下秋千，看着安妈妈，笑，“对啊，他的好与坏在我心里呢。”
　　安妈妈也笑，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幸福快乐。
　　她将手中的木制盒子递到莫芽面前，说，“帮我交给那孩子吧。”
　　莫芽当然知道安妈妈口中的“那孩子”指的是谁，但，“这不是……”这可是安妈妈平时最宝贝的东西，是她的丈夫留给她的唯一一件纪念品。而她现在竟然要她交给木之彬。
　　“这把萨克斯风只有在懂它的人手上，才能展现它的生命价值。它陪了我这么多年，也沉寂了这么多年。那孩子会照顾好它的。”爱怜地抚摸着盒子，像在爱抚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般，小心翼翼，“我想，这也是我先生的希望吧。”
　　莫芽慎重地接过盒子，护在怀中，“我会帮您交给他的。”
　　“小主人，坚持自己所坚持的，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也就没什么能将你打倒了。”安妈妈边说边往回走。略显佝偻的身子，却有着异常坚定的步伐。
　　看着看着，莫芽轻轻地笑了。
　　微风中，秋千又开始了轻快地摇摆。
　　※ ※ ※ ※
　　原青野透过反光镜看着坐在后面的莫芽。
　　她怀里抱着檀木盒子，眼睛看着窗外。美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样毫无生气的她，令他的心抽痛起来。
　　昨晚把录音笔交给后，他就后悔了。单纯善良的莫芽，怎么能够承受那么大的打击呢？他昨晚一夜没睡，今天一大早就去了莫家，看到的就是她苍白的脸色和虚弱的笑容。
　　莫绮兰也感到今天的莫芽有些不对劲。
　　原本红润的脸，现在有些苍白；原本清澈的眸子，现在有些暗淡；原本刺眼的笑容，现在却消失无踪。
　　这样的莫芽，让她很不习惯。
　　车内气氛诡异，一路上谁也没开口讲话。
　　原青野将车子停在鑫华学院的大门口，还不等他去开门，莫芽已经率先下了车。然后从他身边走过，低着头，步履沉重。
　　“芽儿。”他叫住她，声音中透着浓浓的关心。
　　莫芽回头，勉强挤出笑容，“放心啦，我没事的。”
　　这样怎么叫没事啊？那样苍白的笑容令他的心再次拧了起来，是自己逼她面对残酷的真相的，这全都是他的错。
　　莫芽转身，朝学校走去。
　　嫣红的唇角慢慢上翘，勾勒出狡黠的笑。
　　内疚吧，谁让你喜欢多管闲事呢？
　　呵呵。
　　而站在不远处的刘娜娜，看着发亮的高级跑车，眼中闪过算计的光。
　　※ ※ ※ ※
　　“安妈妈让我交给你的。”
　　清闲的午后，莫芽在隐蔽的草丛后找到了翘课的木之彬。
　　木之彬坐起身，诧异地看着放在腿上的木盒。
　　“安妈妈说，只有懂得欣赏它的人，才可能给它更好的呵护。”莫芽笑嘻嘻地解释。见他不说话，便把脸凑过去，低声问，“很感动吧？哭出来没关系的，我的肩膀借你靠啊。”
　　回应她的是一记白眼，“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才不会失望呢。因为我知道，其实你的心里已经在流泪了。”
　　“你的眼睛什么时候变成透视器了？”木之彬双手捧起她的脸，佯装认真地检查她如水的眸子，“啧啧，真是了不起的发现。”
　　莫芽猛眨眼睛，趁机放电。
　　木之彬在她额头上弹一个爆栗，宠溺地笑，“怎么，透视器出故障了吗？”
　　揉揉发疼的额头，莫芽嘟起嘴，“没情趣，这个时候你应该吻我才对。”
　　木之彬不理她，重新躺回草坪上，双手交叉垫在脑后。
　　“你不问我吗？”
　　“问什么？”莫芽也躺了下来，枕在他的胸膛上，主动调整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睡午觉。
　　“问你想知道的。”
　　打个呵欠，她真的有点困了。昨天思考了一晚上，害她都没有睡好。“好吧，请问，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反正不一个是好人。”木之彬抽出一只手，把玩着她微微泛红的柔软发丝，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就是坏人喽。”
　　“可以这么说。”
　　“那你做过什么坏事？杀人？放火？”
　　“放火倒是没做过，不过杀人倒是常有的事。”
　　“哦，那杀过几个人？”莫芽的反应很冷淡，好像此刻两个人谈论的只不过是今天的天气怎么样而已。
　　“不记得了，没有计算过。”
　　“那你第一次杀人时，你多大？感觉如何呢？”
　　“……”
　　莫芽支起身看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异常明亮，“也不记得了吗？”
　　“想听故事？”
　　“就当作是睡前故事来听吧。讲得精彩一点，否则我会很不给面子的睡着哦。”重新找个舒服的姿势躺下，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处，聆听他的心跳。
　　木之彬失笑，只有她才会把如此血腥的事情当作故事来听。摇摇头，调整一下情绪，使自己回到那段记忆中。如果可以，他一辈子都不愿再回忆，怀中的她会是这辈子唯一的聆听者。
　　“我第一次杀的不是人，而是一匹狼。十二岁那年，我被关进密不透风的房间里，里面除了一匹饿了七天的狼之外，什么都没有。如果我想活着出去，就必须杀了那匹饿狼。”
　　那天无论他怎么哭喊哀求，都没有人理会他。已经饿得发狂的狼眼冒绿色凶狠的光芒，直接朝他扑过来。因为躲闪不及，胸口处留下了十道血肉模糊的爪印。他紧紧握着匕首，疼痛让他忘了恐惧。一天一夜，他跟狼对峙了一天一夜才将它杀死。带着腥臭的血喷了他一脸，但他的表情走就已经麻木了。
　　那是一段惨烈的记忆，后来每每忆起，胃里就一阵翻腾。
　　十五岁那年，他才开始杀人。那时的他已经杀过很多猛兽，狮子，老虎，大猩猩等。
　　他要杀的人是组织的背叛者。那个人睁着惊恐的眸子看着他，当他把枪子射进他的胸口时，他依旧那样地看着他。
　　之后他开始频繁地杀人，神经也越来越麻木，越来越不像人。
　　他是恶魔，每个人都这么说。
　　他以为自己会这样过一辈子，直到被别人杀死。这就是他的命运。
　　但他遇到了她。
　　动作轻柔地拂开挡住她眼睛的乱发，幽黑的眸子溢满爱恋。
　　莫芽打个呵欠，伸手摸摸他的脸，“我讨厌血，更不喜欢血腥味。我喜欢你现在的味道，有淡淡的香皂味和烟草味，有时候还有青草的味道。”声音越来越轻，她的呼吸渐渐均匀，说明她已经睡着了。
　　木之彬唇角勾起笑，在她耳边低喃，“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杀人了。”这是他的承诺，只为她一人。
　　睡梦中的莫芽嘴角上弯，甜甜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