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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Chapter Twelve 知君用心如日月(一) ...

  •   录人庶这几日相约很是勤奋。
      大清早就打电话过来问夏语眠有没有空出来吃饭、看电影什么的,甚至会心血来潮地订一篮大红玫瑰送给夏语眠。他自动过滤掉那夜明显的不快,主动又亲切地轻唤一声“眠眠”,这令夏语眠浑身不自在。
      “我手头上有两张电影票,你今晚愿意陪我吗?”电话那头磁性十足的声音让夏语眠神魂颠倒。
      她禁不住地踯躅。
      录人庶就像是月光,轻柔又清凉,洒在她身上,酥酥的。他又像墙角边的数枝梅,暗香浮动,幽幽地飘到她的四周,香气袭人。他的气息使她心旷神怡,但除此之外,似乎缺少了什么。仿佛像圆满的月亮被天狗咬掉一大半,只剩下凄凄惨惨的镰刀月抖落下黯淡的光芒。这点光芒不足以让夏语眠下定决心将自己全全交给录人庶。
      “怎么了,眠眠?”录人庶不由着急。
      这时梁青远走了过来,趴在夏语眠的工作桌边,勾起一记坏笑后,便对着夏语眠的脸吹气。梁青远吹出的气息很暖和,像初春明媚的阳光,融掉了覆在河面上的冰雪。夏语眠感觉到有一只小虫飞进她的心里,窜来窜去,很不舒服。
      她不胜其烦地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停止无聊的行为。岂料梁青远挑了挑眉,不加思索地继续轻轻吹气。
      夏语眠的脸被他吹热了,她不知如何应答,只好模模糊糊地搪塞过去:“我今天……嗯,要加班……”
      录人庶分明怀疑,“为什么突然要加班?前几天不是都不用的么。”
      夏语眠支支吾吾,像做错事情怕家长责骂的孩童。“嗯……突然收到的消息……所以,很对不起……”
      录人庶虽然失望,却仍是好脾气地说:“没关系,那么下次好了。今晚回家要小心些,我没法去接你,我有一个很重要的商业会议要参与。”
      夏语眠点点头,说了声“好”就挂了电话。她放下电话之后,立即伸手去扯梁青远的脸蛋,直扯到他哇哇大叫才肯罢手。只是奇怪了,她方才郁闷又有点怯怕的心情,似乎就在被梁青远滑稽的表情逗出的笑声中无影无踪了。
      “你脑子进水银了?干吗骚扰我和别人通电话。”夏语眠单手支起下巴,偏头看着梁青远。
      梁青远凝视着夏语眠亮晶晶的双眼。那两束神采飞扬的亮光直直地射进他的心底,梁青远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
      夏语眠像被人催眠一般,呆呆地望着梁青远。她没有暴跳如雷地揍他,也没有滔滔不绝地毒舌他。她只是安静地盯着梁青远,眼眸里盛出了柔光。
      梁青远反而不习惯了,他赶紧回神,“你怎么了?”
      夏语眠重重地拍开他的手。“你还性骚扰我?梁青远你这直娘贼,再对你姐姐我动手动脚,小心我一刀阉掉你!”
      梁青远见她眼神凌厉,竟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今天下午放假半日,我们去附近的公园走走怎么样?”
      “不要,扔我几千亿我都不陪你这个人渣!”夏语眠非常不给他面子。
      梁青远拉长脸,“你能不能文明点?我怎么人渣了?”
      宛若踩到地雷,夏语眠即刻尖起声音:“你怎么不人渣了!你敢说你刚才没轻浮我?梁青远,你精虫冲脑到这种令人发指的地步,你不如索性自刎,造福人间好了。虽说现在和平年代不提倡暴力,而且暴力不能解决一切,不过绝对能解决你!”说着,夏语眠挥出一拳,被梁青远捉住了。
      梁青远轻轻地推开夏语眠的绣花拳头,别过头控制着自己的怒气。“你为什么老是对我有偏见?从前就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我根本就不是那种花花公子,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夏语眠脱口而出:“笑话,我与其花时间去了解你,倒不如去了解如何对付精虫男。”
      梁青远语气彻底变调:“夏语眠,我们十年的交情真的会因为你的多次的精虫主义论而一刀两断!”梁青远前日着凉,这会仍被感冒困扰。说完这句话后他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夏语眠无意识地扯了一张纸巾给他,嘴上不依不饶:“我实话实说有错么,有错么!你数数你在大学里传过多少绯闻,风生水起,雨后春笋,人神共愤!”
      “你也会说是绯闻,这种无凭无据的消息你为什么死咬住不放?我大学一个女朋友都没有交过!那些都是别人瞎说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梁青远咳嗽几声,义正言辞。
      “空穴来风也不是没有根据的,你这人这么招摇,我怎么相信你。”夏语眠的心中猛地点燃了一把火,这堆火来的莫明其妙,她话一出口,便有些,心虚。
      是的,心虚。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偷偷地扫了梁青远一眼。他的脸上像戴了一张木制面具,挡隔了他的喜怒哀愁。她完全看不出他,是不是在生气。夏语眠在这一秒钟,有了莫大的恐惧。她害怕梁青远就这样,从此就这样,戴着这张面具和自己相处。她不会猜心术,她惊恐自己无能为力,猜不透他的心思。
      奇怪,真的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在意梁青远的感受。
      “夏语眠,你真令我失望!”梁青远冷冷地盯住她。
      夏语眠觉得凉意直逼眉尖。
      好像自己走在大街上,寒风阵阵,倏地有一盆冷水从高处泼出,毫不留情地洒了她一身。
      她很是懊悔,可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梁青远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哼!”然后双脚全然不受自控,在梁青远眼皮底下,跑了出去。
      梁青远一慌,忙追了上去,却没捕到她的影子。他跺了跺脚,恨不得这时有个人冲过来把自己往死里大打一顿才解气。接着后悔就来势汹汹地漫上他心头,又化作一只大手,揪得他呼吸不得。
      他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都被夏语眠按掉了,这下更加着急。他一边抱怨自己的小气量,不该胡乱说话,一边绞尽脑汁想办法挽回夏语眠的原谅。
      夏语眠来到公司附近的公园。沿一段曲折向北的鹅石小径走,见到一个古朴的凉亭。小亭设在湖边,一行垂柳沿湖直立。夏语眠就站在一棵杨柳下,柳绦随风起伏,同时也牵动了她的心。
      梁青远刚才摸了她的脸。
      梁青远刚才很温柔地摸了她的脸。
      梁青远刚才真的很突然又很温柔地摸了她的脸。
      她没有抗拒。
      她第一次没有抗拒。
      她甚至有些舍不得去抗拒。
      夏语眠愈发迷惘。她像是那撑着油纸伞在九曲巷里迷失了方向的姑娘,丁香一般的惆怅锁住她彷徨的心,使她看不清远方。
      期间梁青远打了好几个电话,她看也不看就按掉了。好几次想接通,最后还是因为某种不知所以的情愫在心头攒动,她在接通的前一秒忽然全身无力,放弃了。
      她看着手机,下端系着一条显然褪色的粉色熊宝宝手机挂链,那是大三那年梁青远送的。那日她和梁青远前去接下班的苏以沫。苏以沫在一家咖啡馆里兼职服务员,薪水不高,却很有滋味。夏语眠路过一家精品店,突发奇想,对身边的梁青远说:“我也想买个手机挂链装装嫩。”梁青远无情地藐视之,随手拿起一对情侣挂链,说:“就这个吧,刚好我的掉了。”夏语眠接过一看,分别是一只粉色熊宝宝和一只灰色熊宝宝,微微一笑,打趣说:“梁青远,你什么时候走幼儿园路线?其实我觉得那只色色猪比较适合你……”梁青远瞪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跑去付钱。后来,这条手机挂链,就一直用到现在,再也没有换过。
      夏语眠胡思乱量一阵子,她收到了梁青远的短信:“如果你不想一个感冒的人顶着冷风到处找你,就乖乖地回公司等我或者去金湖公园。”
      一阵暖流在夏语眠全身血液里来回涌动。她愕然地握着手机,呆若木鸡。他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好。从很久之前,久到她忘了具体时间但已然习惯,他对自己的好。是的,他偶尔会脑袋短路地惹她生气,也会和她吵吵闹闹怄气斗嘴,还会在她郁郁寡欢的时候逗她发笑。他有时候很令她厌恶,可是有时候,又让她怀念温存。他会打电话叫她起床,有时又会给她准备早餐,甚至会从Q大逃课来S大陪她上课帮她做笔记,她气郁时对他拳打脚踢他也不会还手反而还欠扁地逼她变本加厉。可是,为什么?她并不是他的谁啊,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好到她,现在上瘾了,戒不掉。
      火光电石般,有什么从她脑尖飞速地掠过。她微微怀疑,自己是不是可以很大胆地推出一个结论:梁青远这个笨蛋,喜欢自己?
      如果不喜欢的话,不会在逛街的时候,当她将要走散在人山人海里的那一瞬间,他赶紧把她拉住,并且他的大手从此就这样习惯性地搭在她书包上。
      如果不喜欢的话,不会在车流不息的马路上,一边紧牵着她的手,一边叮嘱她小心,也不会和她外出逛马路时永远选择站在车来的一边。
      如果不喜欢的话,那年他毕业,就不会约她参加他的毕业聚餐会。后来他喝多了,拖了把椅子坐在她身后。那时,她和苏以沫娱乐八卦得起劲,始终没有回头看他。只是至今仍记得的是,他趴在她的椅背上。
      如果不喜欢的话,就不会在清雨飘摇的天气里,老把伞往她的方向倾斜;夏天相约出去玩的时候,就不会一见面就递给她一瓶水,不间断地询问她渴不渴;坐公车返回时,就不会主动地替她投硬币,车开了之后,也不会站在车站看着她走远。
      所以……
      她确实可以肯定这么一点,他,梁青远,是喜欢自己的。至少,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自己。
      这么一想,似乎心情又好了很多。就好像,穿越了桃花源的迷径,在丛丛花叶相交的一个转角处,眼前豁然一亮,看到了传说中的世外仙村时的激动和悟然。
      只是……
      她略皱眉。
      自己喜欢他么?
      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母亲失败的婚姻让她没有对任何男性正眼过。
      其实也不是没有渴望过爱情。但她害怕她手中的爱情线也会在中途被某个人一手剪断。她不想成为爱情的牺牲品,所以只能牺牲自己的爱情心。
      没有了爱情,也就不会伤痕累累了吧?
      虽然看到别人成双成对,尤其是苏以沫眉梢间的喜悦和幸福,心里会有异样的压抑感。可是,她很自私地想保护自己,不受到来自男性的任何伤害,所以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说到底,她也不过就是一个爱情逃避者。一头扎进沙丘里,不见亦不闻。这样,就能活到长命百岁,也不为情所伤。
      然而,见到梁青远对别的女孩温柔和蔼时,她心里会不舒服,这意味着什么?
      然而,相遇不同的男性,会下意识将对方与梁青远作比较,这又意味了些什么?
      然而,听不到梁青远的声音会感到寂寥,会忍不住去想念,这是不是,意味什么?
      也许……
      夏语眠的嘴角弯成了月牙儿,笑容如初春的桃花那般妍丽夺人。
      放手接受他,又有何不妨。或许,他就是她生命中的良人。她等了这么久,等到秋水成涸,终于等到了。那么,就试着和他交往吧。
      “可是,如果他不开口,我又怎么知道会不会是我自作多情了呢。他若不说,我便不对他付出好了。爱情么,先开口者死。我不是李贞妤那个笨女人,我不想死在爱情里。我若要得,就必须纯粹;我若要失,就必须彻底!”夏语眠表情丰富变化地自言自语。
      忽然,夏语眠被人从背后抱住。很熟悉的味道从身后围绕过来,夏语眠微微笑了笑,正想开口,却听到梁青远从后面冉冉地传来这么一句话:“就这样给我抱一下,一秒钟也好。”夏语眠不懂,回头想看看梁青远的表情时,梁青远就松开手了。
      梁青远神情很古怪,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要爆发的火气,又似乎在隐忍自己的难受。“梁青远……”夏语眠忧心地问道。
      梁青远叹了口气,淡淡地说:“傻瓜,喜欢录人庶也没什么差劲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把你当成宝捧在手心里呵护。你不会步你母亲的后尘,相信我。”然后转过身,第一次没有正眼瞧夏语眠。他耸了耸肩,又说,“乖,回去吧。”
      夏语眠来不及开口说话,梁青远便像一缕清风袅袅远淡。夏语眠第一次觉得心地上有什么巨大的建筑,被一块小碎石击中,然后在阳光下,訇然倒塌。砖头一块一块地砸在她心坎上,沉重如一只大手把她往深渊处拼命拽去。她没法脱身,霎时就跌入万丈渊谷处。剧痛从脚跟开始上延,慢慢地,流窜全身。夏语眠眼睛微湿,握起拳头,恨恨地说:“为什么你不看看我的脸?为什么你要误会我的话语?为什么你要临阵脱逃!”
      秋天容易起风,猝然就刮起一场秋风,还夹带了零星的秋雨,真是“秋风秋雨秋煞人”。夏语眠“哼”了一声,冷着脸往公司方向走去。这时,手机震动,打开一看,居然是秦暮楚发来的短信:“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谈。我现在在阳光广场对面的夜色咖啡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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