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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陌上谁家少年郎(二) ...

  •   又到了周末,唐瑭和夏语眠约会闲聊的时间。地点仍是不变的沁心咖啡馆。二人数月都相约此地,又加上夏语眠的油嘴滑舌,老板偶尔也会凑过去和她们畅谈一番。
      “你追了三个月都没动静,你太悲剧了。”夏语眠啜了一口浓香的咖啡,哀叹。
      唐瑭丝毫不放在心上。“谁说他没动静?他现在会主动打电话问我上哪吃饭,这难道不是质的飞跃吗?”
      夏语眠笑不拢口。“他有约你去看电影吗?他有邀请你去某地旅游吗?他有给你打电话道晚安吗?他会为你准备早餐吗?”见唐瑭一连串地摇头,夏语眠发笑,“他还是无动于衷,至少现在,他还没被你打动。”
      唐瑭有些沮丧地说:“是他太执着了。想要忘记一个人的身影,就去记住另外一个人的轮廓啊。”
      “那么你呢?为什么不去选择另外一个人呢?以你的条件,还怕没人要吗?倒追一个男人很掉身价唉。”夏语眠苦口婆心地劝服唐瑭,“为什么死要认定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来浪费自己的时间与精力呢?”
      “因为她认为他值得。”老板桑禾穿着时下流行的带有蕾丝边衣领的幽绿色连衣裙走了过来,并笑着替唐瑭回答了夏语眠。
      唐瑭愣了一下,来不及缩口:“禾姐你也在等这样一个男人吗?”
      夏语眠皱了皱眉,瞥了唐瑭一眼,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得桑禾轻轻一笑。她好奇地看了过去。只见桑禾走到唐瑭身边坐下,然后伸手拢了拢发尾,略低下头,淡淡地说:“想要爱的心情一直都有,只是……值得自己去爱的人,却不常在。”
      “别说得这般难过,愁死个人呀。”夏语眠故意岔开话题,大大咧咧地说,“我昨晚出去买东西,回家发现那个混蛋老板给我找了一张□□!”接到唐瑭投来“那又怎样”的目光后,夏语眠阴恻恻地又说,“我诅咒这个发育过旺的地中海一辈子买方便面都没有调料包!”
      唐瑭面部抽搐,无奈地看着夏语眠。
      桑禾只是笑笑,饶有兴趣地听下去。
      夏语眠果然很激昂地咆哮:“我能容忍身材是假的,脸是假的,胸是假的,就是不能容忍钱是假的!”
      唐瑭赶紧低下头,沉默地喝着不是滋味的咖啡。
      桑禾忽然凉凉地笑出声。夏语眠诧异地望过去。桑禾耸肩,一脸无所谓。她侧过脸,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过路人。“到了现在,我遇见了多少人……只可惜,我不再是当年尚且青涩的桑禾了。一个人撑伞,一个人行走,一个人赏月,偶尔幻想会有一个驾着七彩云朵的王子从窗前走过,就够了。”
      “为什么要这样绝望呢?”唐瑭忍不住问出来。夏语眠再一次鄙视她。
      桑禾没有转过头,依旧注视着窗外。柔弱的阳光照在每个行人光鲜的脸上,却没有驱散他们眉心上的阴郁。“我一直怀疑,女人到了二十七岁这种尴尬的年龄,还会有一见钟情的冲动吗?”桑禾叹了口气,幽幽地问。
      夏语眠托起下巴,凝视着桑禾。这个肤若凝脂,眉似柳叶,笑如梨花的漂亮高雅的女子,她艳丽的外表背后,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伤楚。必然是有这么一个,在她心里很重要、并且很出色的男人,牵动着她的心绪。
      “你很爱他吧?”夏语眠倏地开口。唐瑭吓了一跳,呆呆地看过来。夏语眠似笑非笑,继续说,“爱他就告诉他。何苦把相思之苦掩藏在心底深处?担心样貌,身份,学识不相匹配?别想太多,爱一个人就要毫无顾虑。去爱吧,像不曾受过伤一样。爱一个人,是美好的事情。”
      桑禾猛然回过头,她的眼睛里噙着泪花。她第一次如此失态,这令夏语眠有些惊异不解。
      唐瑭不满地冲夏语眠撇撇嘴。夏语眠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讪讪而笑。她一时之间找不出话题,使气氛更加抑郁沉闷。
      “我爱不爱又如何?”桑禾凄惨地苦笑一声,哀怨地说,“重要的是对方不爱你。如果不爱,为什么还要倒贴自己?爱情么,不是你爱我,我就一定要爱你的。”
      “他现在不爱你,难道他以后也不会爱上你吗?”夏语眠全不在意地插嘴。
      桑禾又笑笑,摆摆手,说:“你愿意浪费自己的青春年华去赌这一场胜算未知的约,那是因为你有年轻的资本。可我没有……我青春不在,心里不在,爱情……也不在了。”
      夏语眠“啧啧”几声,蔑视之,“这算什么?女人,从头至尾是你自个儿在臆想。你为什么不肯付出那么一丁点儿呢?只要让男人看到了你的付出,他没准就动容了。选择权一直就在你手上,你为什么不好好把握呢?赌一回,又何妨?”
      桑禾站了起来,缄默无言地向柜台走去,只留下唐瑭和夏语眠二人。
      唐瑭见她走远了,立即抱怨:“你为什么要从刺激她呢?”
      夏语眠一脸淡定地说:“她肯定听进去了。聪明如她,怎么会听不懂呢?至于她初始的决定,应该会有所动摇了吧。”
      “我总觉得你是在找抽。”唐瑭没好气地回答。
      夏语眠神秘地笑了笑,自豪地告诉她:“小笨妞你不会知道的啦。抽,是一种生活艺术;赵抽,则是一种生活态度。我态度如此正直,我生活如此向上,我前途如此光明。你丫就嫉妒我吧。”说着,得意洋洋地翘起二郎腿。
      唐瑭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语拙地别过头。

      这日晚上夏语眠挑了一件淡雅的连衣裙赴约。她出门时,正巧遇上从外头约会回来的秦暮楚和苏以沫。
      夏语眠不冷不热地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开了。
      秦暮楚满是不解,低声问苏以沫:“她怎么了?似乎不太喜欢我。”
      苏以沫面带不悦,语气甚是不快:“不要在意……她近月来很少摆好脸色。”
      秦暮楚见苏以沫略有微词,连忙安慰她:“也许她这几个月遇着了不顺心的事。她与你做了十年的朋友,不会这样不明不白就不理睬你。”
      苏以沫微微一笑,转怒为喜:“嗯……说得也是。兴许我该劝导她。”她突然忸怩,双颊染上绯红,眼眸盈盈地问,“你……你要不要进去坐一下?”
      秦暮楚心里一动,几欲脱口说“好”。但念头一转,颇是推辞地说:“下一次吧……夜有些深了,下次吧。”他伸手抚了抚苏以沫的脸颊,柔柔地又解释说,“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想吃什么?”
      苏以沫反手捉住他的手,眼波流转,娇声低问:“你买什么都好……。只是……你真不愿进去坐一下吗?”
      秦暮楚脸微红,轻轻地挣脱开。俄顷,他握起苏以沫的手,放在胸口上。然后他全神贯注地盯着苏以沫,深深地倒吸一口气,徐徐地说:“沫沫,别这样……我怕我会把持不住。”
      苏以沫低下头,脚尖犹豫地划着圈圈。她伫在门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楼层间的照明灯忽然亮了起来,橘黄色的光线打在苏以沫身上,让秦暮楚恍惚间想起以前的她,以及,自己。他竟然萌生了负罪感:苏以沫她诚以相待他,可他却……
      秦暮楚摇了摇头,他放开苏以沫的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说:“进去吧。我要回去了。”
      苏以沫“嗯”了一声,执意不见秦暮楚地回屋、关门。
      秦暮楚慢慢地走回家。身边是繁华的灯红酒绿,路灯混着和蔼的月光蜿蜒在他心上,他走到一根路灯下,仰起头,直直地望着灯泡处。白炽的光亮如刀一般刺进他的双眼,他不由一阵头晕目眩。
      他好像不知不觉地身陷一部喜剧中。华灯初上,月影婆娑。他西装革履地步行于一条安静的小路上,而迎面走来的,是人淡如雏菊的苏以沫。他是不能见光的吸血鬼,可她是纯洁的少女。她爱他,爱得疯狂亦无悔,爱得让他不禁惧怕。为了让少女不再因自己落泪,吸血鬼说服自己与少女相爱。于是他们在爱情的道路上渐行渐远,渐行渐险,甚至,他有一种强烈的窒息感在压迫自己放弃。吸血鬼很迷惘,他见少女情醉其中,于心不忍。他一个人在月光下漫步,苦郁又无助。他们之间的爱情,当日光照耀的时候,就会退去惹人羡艳的色彩,冉冉地化成泡沫,随风摇曳,最后升向天空,寻不着踪迹。
      他们相遇在错误的时间,错过了所有正确的机遇,所以,注定相恋成空。

      夏语眠来到电影院外,人潮拥挤中,有一位男士一声不吭地将她拉了出来。夏语眠抬头一看,那位先生一袭暗蓝色西装,显得分外老成持重。他玉面若芙,微笑时好似山花竞发一样烂漫无邪。一个念头从她脑层飞快地掠过,夏语眠又惊又喜地指着对方,颤声地问:“你是……那晚帮我夺回皮包的人?”
      对方弯了弯嘴角,用震撼她心旌的声调说:“好久不见。”
      夏语眠的心田上,在一夜春风过后,成千上万朵小花吐芽、□□、绽放。她任着录人庶把自己带入电影院,然后坐在他旁边,神不守舍地走马观看。这场电影她提前看过,情节苍白,对白乏味,演员做作,——但,今夜粗略地重温一回,却又发觉,其实也不那么糟糕。
      夏语眠偷偷地瞄了录人庶一眼。他如痴如醉地吸进电影中去。接着屏幕微亮的光,夏语眠窥到了他因情节而变化的表情。见录人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孩子气,夏语眠莞尔而笑。这时录人庶看了过来,也微微一笑。他的笑靥犹如一颗小石砾投在夏语眠的心湖上,荡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录人庶用唇语问夏语眠:“你觉得这电影好看吗?”夏语眠点了点头。录人庶动一动嘴角,偏头继续看电影。夏语眠呆呆地望着他优美的侧脸,忽然想起一句话:“You smiled and talked to me of nothing and I felt that for this I had waitting long.”
      过了一个小时之后,录人庶牵着夏语眠走出电影院。看到如退潮般散去人群,夏语眠忍不住扬起脸又瞄了录人庶一眼。她居然在这一刻,惧怕录人庶像那些离散的人一样从自己身边消失。这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铺天盖地,像一张大网把她牢牢罩住,动弹不得,挣扎不得。
      录人庶似乎窥破了她的心事,便转过头,粲然一笑,低声问:“今晚过得愉快吗?”
      夏语眠羞涩地点点头。
      录人庶脱下外衣,披在夏语眠身上,柔和地打趣:“如果你摇头,我竟让你呆在里头闷了两个钟头,我会自觉罪孽深重。”
      夏语眠担心地问:“你不冷吗?”
      录人庶摇摇头,开玩笑说:“你权且当我只要风度、不要温度好了。”
      夏语眠嫣然一笑,随即又是追问一句:“你……你真的不需要吗?”
      录人庶沉吟,蓦地松开夏语眠的手。在夏语眠大惊失色中,轻轻一笑地搂住她的肩膀,把她环在怀里。他的下巴顶着夏语眠的后脑勺,有一股清香冲进他的呼吸中。录人庶又低低地说:“这样就好了,我们两个都不会冷了。”
      微量的夜风带着湿漉漉的气息吹到夏语眠脸颊上,她反而觉得,清风宛如情人一般轻抚自己的容颜。夏语眠仿佛是一个历经万千险难的勇士,带了一身的疲惫与屈辱。在这一秒里,所有过往的不快与艰苦,都被这阵暖风洗涤而尽。
      录人庶怕她寂寥无事,开口问她常事:“你的顶头上司是梁思楠吧?他待你好么?”
      夏语眠失笑,说:“他这人对谁都一派和气。我认识他四年了,也没见他发过脾气。他把我当妹妹看,对我很好,也很关心我。”
      录人庶点点头,敬仰地说:“梁思楠确实是这样的人。这是他成功的一大原因。”
      夏语眠“嗯”了一声,极是肯许。“我在他身边工作几年里,也没见他摆过老板架子。他总是为他人想得多、为自己想得少。现在这类人很少见啦。”
      录人庶听了这番话,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我也很喜欢这样的人。”他淡淡地回复。
      夏语眠忽发奇想,反问他:“那么你呢?你也是公司的中流砥柱,你对待成员也是这样吗?”
      录人庶尴尬地笑笑,含糊不清地说:“我没什么好探究的。”
      夏语眠听他语气不妥,颇忧虑他会因此闪避自己,慌忙扯开话题:“你平日没事可做时,都喜欢找什么乐子?”
      录人庶不假思索地回答:“看电影和浇花吧。”说着,他又自嘲一把,“我比较沉闷,夏小姐别见怪。”
      “怎么会呢。这两样都很适合你呢。”夏语眠立马安慰说。
      录人庶半信半疑,见公交车来了,便送她上车。他在车窗外拉着夏语眠的手,和颜悦色地说:“你要小心点。我还要回公司处理一些工作表。有空我会约你出来的。”夏语眠笑脸如花地点了点头,脱开手,叮嘱他:“车要启动了,你自己一个人也要小心些。”录人庶再三保证后,才不舍地离开。夏语眠隔着窗玻璃,极目处,录人庶的远影已化成一个点,再眺看,已看不清了。
      夏语眠顿时感到失落似满山秋叶扫过心窝。她坐在车上,身上裹着风干了录人庶体温的大衣,脸贴着冰冷的车窗,没由来地想起梁青远。
      若是梁青远……
      他是绝对不会留她一人孤独地呆在公交车里。他会送她到家门口,跟她说晚安。
      可是……为什么要将他二人拿来作比较?
      录人庶不是梁青远,他只是他。
      夏语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自觉地想到梁青远,又苦恼这几次的相亲,皆把对方与梁青远比较了一回。
      “我疯了吗?”夏语眠傻傻地问自己。
      没有人能给她一个准确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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